潘五爺“蹭”的一下站起來,“周夫人!那天國旗重新在四行倉庫上空升起,我就在蘇州河附近,八百壯士是我們的楷模啊!我們既然上不了戰場,在後方就竭盡所能吧!”
周沈秀拿出一套藥品手續交到葉裔勳手中,“那批盤尼西林在周氏公司三號倉庫,當初也是你經手辦理的。”
“我知道。”葉裔勳回答道。
“眼下這個狀態想要把這批藥運出來,隻能走夜路,租界裏還好說,但是你們想要運出去可就太難了,華界駐紮的全是日本兵。還有車輛、人員你們要提早準備好。”
潘五爺胸有成竹道:“車輛、人員我來準備絕不會出岔子,這點請大家相信我。”
“周氏這邊就全權交由裔勳來調度負責,我就不便出麵幹涉了。”
周沈秀又把倉庫的鑰匙交到葉裔勳手上。當下劃分好各自職責,這批藥品一分為二,一部分運送到租界內各大避難場所,一部分運送到我軍隊伍傷患手中。
先由葉裔勳帶人去往倉庫搬運整批藥品裝車,留在租界的那部分由潘五爺的手下負責運走,送往外麵的那部分由葉裔勳跟車護送,葉啟澄在租界邊境接應,再由他運出上海送往內地。潘五爺則親自帶隊幹擾日本兵設立的關卡。
葉家父子和潘五爺,還有他手下的一幹人等,瞬間就把腦袋提在了褲腰上。他們在做他們心目中認為最正確的事情,他們義無反顧在所不辭。
“定在十四日晚間行動可否?”啟澄思忖片刻問道。
潘五爺沉默一刻,“好,我抓緊時間敲定人選備好車輛,你放心絕對不會有誤!”
“十四日?”裔勳簡直不可置信。
他最怕碰到這個難題,可越害怕什麼就越來什麼。單餘姚是坐十五日一早的輪船出航,他到底還能不能見到她最後一麵。昨晚他是那樣堅定的答應她,他不想失信於她。
啟澄追問道:“爹,你那邊可是有什麼問題?”
裔勳強笑道:“我沒有問題,你們就盡快安排吧!我知道事不宜遲,不能再拖下去了!”
葉啟澄和潘五爺沒坐多久就告辭走了,他們需要準備的事情太多早就迫不及待。葉裔勳本想和他們一道回去,卻被周沈秀叫住留了下來。
待葉啟澄和潘五爺剛剛離開這裏,周沈秀便不管不顧地抱住了裔勳。
“你不參與其中行不行?把這些事情推給他們去做,我不要錢也不要名聲了,可我希望你能平安。”
他們相識近六年,這是周沈秀第一次在他麵前失態。
“我能有什麼事呢?危險的事情全是由啟澄和潘五爺他們去幹,我連租界都不用出去。”他拍拍周沈秀的背脊。
“刀槍不長眼,萬一打起來擦槍走火……”她紅潤了眼眶。
“這一次的事我真的要謝謝你,等把這批藥送出去,我一定請你去樺廈吃頓飯。”
“你非去不可?”
“我不去別人也要去,誰去都是一樣的危險,何必呢?我的命珍貴別人的命就珍貴了?啟澄那犢子給他老子上了一課……況且哪那麼容易就死掉。”
“好,我不攔你!我等你回來請我吃飯,你不回來我就不去香港。”
“沈秀啊,你不要這樣。”
她背過身去簌簌地掉下眼淚,“五年了,我從未走進過你的心裏。你的心裏還住著那位單小姐。”
“你對我的恩情我不會忘,這些年多虧有你。餘姚她……十五日一早和她的未婚夫坐船去往美國。”
周沈秀才明白他剛剛為何那樣糾結十四日晚間行動。
“你要去碼頭送行?”
“是,我得見她最後一麵。”
“這場博弈你贏了……你真的忍心放她走嗎?”
裔勳用手蒙住眼睛,痛心道:“放!”
他默默地走出周沈秀的宅邸,可在出門的那一刹那,他還是轉過身來,“沈秀,我若真有不測,葉家就麻煩你幫我看顧一眼。”
周沈秀拚命的點著頭,眼前又已模糊一片,葉裔勳的身影就那樣一點一點在她視線裏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