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刃撞擊的聲音,長刃沒入血肉的聲音,馬匹躁動的聲音。
不祥的預感襲來,沈予初掀開簾子,正遇上楚擇炎趕過來,他提著劍,冷肅道:“對方人多,我的人還能撐些時間,你跟我走。”
放眼望去,遍地屍首,有自己人,也有黑衣殺手。
不用想,這些黑衣蒙麵人都是皇帝的人。
沈予初跟著楚擇炎接著夜色逃向樹林深處。
縱使有楚擇炎的親衛掩護,還是有殺手追了上來。
刀劍的冷光猶如一道閃電,飛快向二人襲來,楚擇炎將沈予初護到身後,跟殺手拚殺起來。
前方的拚殺聲越來越小,而追過來的殺手越來越多,沈予初知道,楚擇炎的親衛都犧牲了,再沒有人給他們攔截殺手。
而楚擇炎還在奮力殺敵。
他的右肩受了箭傷尚未恢複,如今拿著劍,卻是使出了十二分的氣力,眼裏殺氣升騰,渾身的嗜血煞氣儼然是從修羅場浴血而來的戰士。
他把自己的身體當做肉盾擋下殺招,也護著沈予初不受一丁半點的傷。
楚擇炎身上的傷越來越多,沈予初心中一陣酸楚,眼裏浮起熱意。
從前她從來不是他第一時間護在身後的人,如今他豁出性命也要保她周全。
她忽然由心底燃起一股勇氣。
她從地上抄起一根胳膊粗的樹枝,看到有殺手逼近,楚擇炎來不及格擋,她便朝對方腦袋砸去。
兩個人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密林,前麵沒了去路。
峭壁之下,一條湍急的河流橫亙在二人麵前。
楚擇炎殺得眼睛血紅,殺出了一條血路,就在可以逃脫之際,沈予初卻被另一個刺客逼到了峭壁。
“啊——”
沈予初為了躲開刺客的冷劍,向後一腳踏空,失去重心往崖下墜去。
河麵的風在耳邊呼嘯。
下一瞬,沈予初放大的瞳孔裏,映出了楚擇炎從崖上義無反顧縱身躍下的身影。
似乎過去了很久,沈予初耳邊隱約響起楚擇炎的聲音。
她睜開眼,瞧見一個老婦人站在她眼前,衝著她和善地笑。
她這是到了奈何橋邊嗎?
都說奈何橋上有個孟婆,會給往生之人倒一碗孟婆湯。
喝了湯的人,就不記得上輩子的人和事。
但她記得,自己墜河的那一刻,楚擇炎也隨著她躍下懸崖峭壁,抱住她一同墜了河。
“小夥子,你媳婦醒了。大娘就說你們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親善的婦人衝著身後笑眯眯道。
沈予初清醒過來,也看到了大娘身後的楚擇炎。
他換了一身衣裳。
明明是一身最質樸不過的粗布麻衣,穿在他身上,竟有股儒雅俊秀之感,整個人少了幾分逼人的英氣,卻多了幾分親和。
“我們順著河流一直漂,是大娘的兒子在捕魚時發現了我們,把我們帶回了鎮子上。”楚擇炎跟沈予初解釋。
沈予初低頭一看自己身上,也換上了一身幹淨的婦人衣裳。
“衣服是我兒媳婦的,你相公親自給你換上的,他可是一點都不放心把你交給別人。你沒醒過來時,他就一直守在你身邊,鞍前馬後照顧著。他可是真的疼惜你。”大娘熱絡地唏噓。
竟是楚擇炎給她親手換的衣服。
沈予初又羞又臊,嗔怪地瞪了楚擇炎一眼,這算不算趁人之危,占她便宜?
楚擇炎欣然受下,唇角勾起一抹寵溺。
但是轉念,眼前便浮現起楚擇炎拚死保護她,並且在她墜河時也一同跳下河,她便責怪不起他,甚至忍不住慶幸,他還活著。
大娘是小戶人家,家中住房不多,認為沈予初跟楚擇炎是夫妻,關係好,便理所當然地給他們住處安排在了一間屋裏。
夜裏沈予初跟楚擇炎擠在一張小床上,小床空間小。
她不自在地轉向牆,背對著楚擇炎。
門外忽地有了動靜,一隻有力的長臂繞到沈予初身前,鬆鬆擁住了她。
沈予初掙紮道:“你做什麼!放開!”
楚擇炎低啞著聲嗓道:“噓,我們是夫妻,理應親密一些,若是大娘他們瞧出了什麼端倪,向官府告發咱們怎麼辦?”
沈予初扁扁嘴,不滿地嘟囔道:“又不是所有人都如你想的那般險惡。”
雖然這麼反駁,但是沈予初心裏也明白,楚擇炎處境危險,小心謹慎一點總是沒錯。
楚擇炎低笑,“是你太善良。”
言語裏都是溫溫綿綿的寵溺。
月光從窗外傾瀉到窗前,將室內的一切都照得通明,沈予初感受著楚擇炎有力的心跳,沉沉睡去。
由於楚擇炎身上有傷,沈予初決定等到楚擇炎傷勢好一些再上路。
楚擇炎為了不再麻煩大娘一家,便在鎮上尋了一處帶院落的小宅,作為二人的暫時避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