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笑,她是當真將林源卿當做了知己,在生命的盡頭,能有他陪著,也不算是憾事。
林源卿幾乎天天來看沈予初。
除了來給她診脈看病,還總會帶來許多好吃的,好玩的,都城裏哪家酒樓出了什麼新的菜品,東城添了一家什麼甜品鋪子,哪家戲樓新來了一個唱戲紅人。
府上的仆人婢子都喜歡林源卿到府上來,他一來,就意味著有好吃的,好玩的,他們主子臉上的笑也會變得多一些。
他們也看得出來,林公子是對他們家主子有意的,隻是不知為何,林公子這麼好的人,他們家主子卻始終隻將人家當做朋友。
經事的丫鬟說,他們主子心裏有一個人,也許那個人比林公子優秀,又也許,並沒有林公子那麼優秀,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人在主子心裏,一定比誰都重要。
兩個人靜靜呆著,沈予初的聲音打破了寧靜,隻是她輕薄如紙的聲音,也似乎輕易便能被打碎。
“日子便是今日了吧。”
這話沒頭沒尾,兩人都心照不宣地明白她指的是楚擇炎的大婚日子。
林源卿神色微沉,凝重點頭:“嗯。”
他又恨恨道:“先是下旨,後是派帖,擺明了是故意折煞你。”
“他恨我,應該的。”沈予初麵上風輕雲淡。
林源卿瞧不出她是喜是悲,但他了解她,她是傷心的。
“府裏這些冒失丫頭,我早吩咐過,凡是關於楚擇炎的事情,一概不能在你麵前說起,這請柬若不是被我發現截了下來,怕是要直接送到你麵前!”林源卿忍不住斥責。
“你不要怪她們,這些都是我該受的。”
沈予初的聲音輕輕的。
“予初!”溫潤如玉的林源卿頭一次發這麼大的火,“我不許你這麼說。你為了他犧牲這麼多,他可曾明白?”
兩個人沉默了一瞬,林源卿脫力一般,道:“我終究是輸給他了。”
沈予初道:“你跟他是不一樣的人。你也很好,將來還可以找到一個好姑娘,跟她攜手白頭。”
林源卿道:“嗯,會吧。”
如果他不曾遇見她的話。
沈予初越發困倦,“源卿,我有些困了。”
林源卿一怔,道:“那你睡一會,晚膳的時間到了,我叫你起來。”
她忽問:“會不會,我這一睡,便醒不過來了?”
林源卿心裏的酸楚翻湧,他忍下喉間的哽咽,溫柔安慰道:“自是不會,你胃口這麼好,今夜我給你捎了醉仙居的海棠蟹,你一定要吃的。”
沈予初有氣無力地笑笑,“出來時,她們給我捂了好多衣裳,可為何我還是覺得,有些冷?”
“大概是春寒未褪,我也有些冷。”林源卿的聲音溫潤,聽不出是在安慰,還是他真的冷。
“木棉花為了禦寒,花瓣生得不似別的花那麼嬌柔。你瞧,這些花,一朵一朵,長得多像十五花燈節上那一盞一盞的燈籠。”
沈予初半眯著眸子,逆著天光看長在半空中的木棉花。
其實她對木棉花的樣子已經熟稔於心,就算閉著眼,也仿佛能看見它們,所以她總不能真切分辨,自己是在現實,還是在夢裏。
林源卿知道沈予初又在思念楚擇炎了。
沈予初氣若遊絲,聲音如空中浮雲,一不留神,便抓不住。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
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她闔上美眸,鴉睫下掛著凝珠,臉上是一片靜謐的安詳。
林源卿不忍心叫醒她,他也再也叫不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