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瞅見他不修邊幅的模樣,哪裏有一代總裁的霸道風範,那兩條俊眉擰在一起,緊張兮兮地,慕南忍不住捏捏他高挺的鼻子,噗嗤笑出聲。
“也沒什麼大事兒,嘶,你先放手,我手都要被你抓爛了。”顧煜澤的手死死扣住她手心兒,有些疼,她揮揮爪子想要掙脫,顧煜澤偏不肯放。
慕南咧嘴一笑,眼睛望向落在窗沿的陽光,眼睛彎彎:“我們好像有孩子了。”
“孩子?”顧煜澤愣愣地站起來,總算放開了緊握住慕南的手。
自打去年冬天結婚,某人辛勤耕耘,春暖花開的時候,慕南總算有了動靜。
慕南掰著手指頭慢慢數:“聽醫生說,有一個月了。等回去了,先把家裏的嬰兒房收拾下,再讓洛媽籌備些用品。還有什麼夥食之類的,聽說要改善下,還要我不能隨便動粗——”
慕南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已經被顧煜澤抱得嚴嚴實實。
“喂喂喂,鬆手啊~你還要開會去!”
“不去了。”
“別這樣,不就懷個孕嘛。”
“乖,聽話。”
那兩人看起來實在太幸福,林輕羽默然退了出去,王靜緊跟在他身後,心思一時間頗為複雜。
醫院走廊空蕩蕩的,地板倒映著兩人一前一後的身影。高跟鞋踩地的聲音,意外的刺耳。
“王小姐,你不用跟著我。”他回過頭來,報之以淡淡一笑,麵容清冷,恍惚又成為王靜記憶裏那陌生冷漠的人。
為什麼呢?
因為慕南和顧總嗎?
王靜想要極力扯出一抹笑容來,可是臉上涼涼的、有冰冷的液體在滑落。指尖落在臉頰,是眼淚。
似乎沒料到王靜的忽然落淚,林輕羽有些無措,放緩聲音:“我並沒有其他的意思,也不是嗬責——”
“你很喜歡慕南,對不對?”王靜含笑,窈窕身影靠在走廊牆壁上,眼底一片黯然。
慕南昏倒的時候,他瘋一樣地衝過來抱她去醫院,她看得很清楚。
得知慕南懷孕的時候,他僵硬且無奈的苦笑,她也看得清楚。
“可為什麼呢,你如果喜歡她,為什麼九年前還要將她溺死?我一直想不明白。”王靜搖搖頭,林輕羽的影子在眼前模模糊糊地搖晃著,心裏紮進鮮血淋漓的刺,“還是你自己都不敢麵對這個事實。”
林輕羽沒說話,挺拔身姿立在原地,瞧上去異常落寞。
“你為何這麼說?”林輕羽問。
王靜輕聲答:“因為,你看慕南的眼神,和我看你的眼神一樣。”
這算不算一種告白?
眼淚又不受控製地落了下來,落在晚春的陽光裏。
說感情是什麼時候萌芽的,她不清楚。當年滄海月明的夜裏,那話少且清冷的少年是一顆夜明珠,在他以後的九年裏發光發亮。
人們說他清冷孤傲,她不信。人們說他殘忍殘酷,她也不信。哪怕得知是他一手主導慕南的“死”,她依然含著熱忱的期盼,想方設法想要將他從牢裏救出來。
她已經不是花樣年華的少女了,她也沒法擁有慕南風雨過後的幸福,趁著年輕想要再努力一次,卻發現到頭來隻是無用之功。
他從來都是客客氣氣地在叫她“王小姐”,多麼陌生禮貌的稱呼,為何她現在才扒開了血肉看清楚?
靜等一樹花開,盼你葉落歸根,可最後那些花兒都飛走了,沒留下一點情感。
寂靜的走廊太明亮了,她能看見地上輕沾染的水漬,她低著頭,看地上黑色苦惱的影子。
王靜不想再看他詫異的眼神,也不想聽他開口說話,什麼都不想做,她轉過身,踉踉蹌蹌地逃走。
她真的累了,暗戀實在太痛苦。
因為他一句話可以開心好幾天,因為他一個皺眉難過好幾天,擦肩而歸都會臉紅——誰都看得出她喜歡她,唯獨林輕羽忽略了。
王靜忽然覺得很累,骨子裏的累,層層疊疊堆積在她的神經末梢,有一種想要痛痛快快哭一場的衝動。
她的背影是那樣顫抖可憐,林輕羽下意識地想要伸手,抓不住。
某些珍貴的,仿佛在一寸寸消亡著,以至於他內心天翻地覆...
這種心疼的感覺,好久未曾出現在他心頭。
————
十天後,GM集團總部。
“這是什麼?”
顧煜澤挑眉,瞥了眼桌上薄薄的文件。
王靜儼然瘦了不少,穿著最休閑的淺白色夏衫,剪了俏麗的短發,一雙眼睛明亮清澈。
“辭職信,請總裁允許。”
顧煜澤最近心情奇好,待人處事尤為寬容,大筆一揮,直接恩準:“準你一年休息期。”
王靜:“...總裁,我想辭職。以後再也不想踏入聖華金融區。”
顧煜澤露出慈父般的笑容:“我理解,所以給你一年放鬆的時間。到時候我女兒出生,我工作還需要你幫忙分擔。”
一想到還未出世的女兒,顧煜澤頓時心情開花,這女兒一定得像慕南才行,他要好好教導,千萬不要養成慕南這種剽悍的性子。
不過嘛,至於慕南生的是不是個可愛聽話的女兒,九個月後倆胖乎乎的小男孩鑽出來...
王靜秀眉微蹙,就這麼看著總裁發呆。
她發現,顧總和慕南這對夫妻,簡直骨子裏就有相似的狡詐基因。
——
聖華南區,漁港。
老漁夫給妻子使了個眼色,寶貝女兒自從辭職以後,整日都泡在那條廢棄的漁船上,要麼在甲板望天發呆,要麼拿出油畫顏料默默畫著海岸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