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把她推闕濯那把椅子上去,估計不到半年,她的頭就已經呈地中海的態勢了。
按道理來說,安念念現在隻要躺平等著春節假期然後回家就完事兒了,她甚至早就訂好了回去的機票,和祁小沫商量好要趁春節假期拉上剩下幾個家也在雪鄉的大學同學一塊兒聚聚,然後開始掰著手指頭算日子。
但就像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總是平靜,安念念的平靜日子沒有持續到第二個星期,她——哦不,應該說整個公司就被競爭對手的一則熱搜徹底打翻了年末的風平浪靜。
東成科技在年會展望未來:新的一年或將進入新能源時代。
那條熱搜是一篇文章,主要總結了一下東成總裁在年會上的發言,安念念看了一下,從理念到既定的宣傳標語再到3d建模的概念圖都和她之前見過的相差無幾,冷汗都下來了。
新能源這一塊國內尚未有過多涉獵的公司,可以說是一個完整的大蛋糕。這次闕濯想盡辦法爭取到了和梁鴻博的合作也正是因為看見了新能源的巨大發展潛力。
而這個項目也是他們未來一年乃至幾年重點培養投資的項目,為了不讓對手嗅到風頭甚至闕濯都隻安排了一些心腹來負責,隻為在快速推進的同時將保密工作做到極點。
現在高成的熱搜一出,整個董事會都震驚了,一群全世界各地飛的大忙人在一天之內全部都聚到了公司總部,要闕濯這個直接負責人給出一個說法。
幾乎是在一夜之間,黑雲便已然壓城。
安念念知道,這件事非常嚴重。
在這麼重要的項目中選錯了人,出了內鬼,這是巨大的決策疏失,闕濯作為這個項目直接對接人可以說是責無旁貸。
這次董事會的級別很高,安念念甚至都不能和闕濯一同參與,隻能在工位上靜靜地等待。
闕濯一早進了會議室就再也沒出來過,安念念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直到深夜十一點會議室的大門才終於被打開。
股東們神態已經難看到了極點,安念念無法想象剛才會議室裏的氣氛會有多壓抑。她直到最後一位股東離開後才離開工位走到會議室門口,就看見闕濯依舊坐在他平時的主位上。
“闕總,”她站在門口喚了一聲:“我幫您準備了一點夜宵,您不能再這樣不眠不休下去了。”
他一直在辦公室,沒有出來過,也沒有喊她進去做任何事,直到股東們的到來。安念念算算,他已經保持滴水未進的狀態超過了二十四小時。
安念念說完也不管闕濯說了什麼,不由分說地把外賣盒端進了會議室,在他麵前整齊地擺放好:“你把要做的事情吩咐給我,我去做,你先把飯吃完,如果允許的話再去休息室休息一下。”
安念念說完才察覺到自己的語氣好像有一點強硬,卻來不及補救就正好對上闕濯的目光。
“……呃,我是說……”安念念頭皮一緊,明明腦袋裏想的是說點軟話補救一下,可嘴卻該死的不聽話:“機票我退了,家我在解決這件事之前不回了,有事您盡管吩咐,雖然我沒什麼太大用,但是……”
她看著麵前這個麵對無論多麼重大的商業決策永遠成竹在胸的男人此刻麵容是前所未有的緊繃,頓時心都揪緊了。
“隻要您需要,我一直都會在。”
聽見安念念的話,闕濯緊繃的神色總算稍有緩和。
“好。”
他也不跟安念念客氣,直接把一些需要電聯的事情交給安念念去做,然後就坐在會議室裏開始吃安念念買回來的東西,吃完就被安念念推進了辦公室內嵌的休息室休息了。
安念念處理好闕濯之後一邊打電話一邊心裏還在罵東成科技,是真的惡意滿滿,做了惡心事兒也就算了還故意搶在年前公布,生怕別人過個好年。
然而就在安念念還在罵對家公司的時候,梁鴻博那邊第一輪自查就傳來一個消息。
柯新從昨天起失蹤了。
柯新作為梁鴻博的助手自然是接觸到技術層麵東西最多的人,但現在這件事看似已經水落石出的時候,安念念的心裏卻還有一股更大的不安在發酵。
公司內參與這個項目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是技術相關人員,也都簽署了保密協議,再加上每個人參與的環節不同,很難把技術外流出去。
而東成科技在那個文章裏除了技術之外還特地提了兩句宣發和經營的理念,對產品給用戶生活帶來的改變描述得與之前銷售部擬定的方案高度一致,撞車撞得一塌糊塗,要不然安念念也不可能第一時間懷疑到公司內部。
事實證明安念念的不安並非無稽之談,因為就在闕濯去休息的那幾個小時裏,有人把年會那天安念念與柯新在安全出口見麵的照片發到了各個股東的郵箱當中。
柯新負責研發不會知道宣發的事情,而這些事情每天跟在闕濯身邊的安念念當然非常熟悉,而宣傳部做好的新內容經過總秘的手也非常正常。
直到現在安念念總算明白柯新到底打的是什麼如意算盤了。
——他在逼闕濯把她推出來當這場事故的犧牲品以給股東們一個交代。
意識到這一點的安念念第一次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自責,她忙完了闕濯交代下來的事之後就那麼靜靜地坐在工位上,整個大腦轉得飛快,卻怎麼也想不到一個能夠扭轉局麵的對策。
辦公室休息室內,闕濯隻睡了短短兩個小時就醒了,在股東們輪番的電話轟炸下。
在這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近三十個小時裏他們經曆了好幾次反轉,打電話給闕濯的時候無一不是出離憤怒的,有些措辭甚至都已經撕去了客氣的外衣,直言闕濯不過就是個貪圖美色的無能之輩。
所謂美色自然是指安念念。闕濯將股東的怒火照單全收,然後看著其中一位股東轉發給他的郵件陷入了沉思。
照片拍得十分清晰,柯新和安念念的臉都一清二楚,他拉著她的手腕表情溫柔,硬是在安念念表情僵硬的前提下給整個畫麵平添了幾分莫名的親昵感,仿佛兩人不是曾經撕破臉的前戀人,而是正在鬧別扭的小情侶。
他就那麼站在休息室的落地窗邊看著窗外依舊璀璨熱鬧的城市燈火,直到天快亮,遠處的天空已經浮現出魚肚白,才接到任開陽的電話。
那頭的任開陽也是一夜沒睡,這個項目的首發地區並不在總部所在的省份,而是在任開陽那個分部的地區先實施試點,因此這事一出,任開陽也已經是焦頭爛額。
“闕濯,照片你看見了吧。”問句,卻是陳述句的語氣。
“嗯。”
“把小秘書推出去吧,先給股東們一個交代。”任開陽說這話的時候甚至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這個照片還真是來得正好,本來我還在想這件事要怎麼辦——”
“不行。”
闕濯幾乎想也不想地將他的話斷在了空中。
“不行?”任開陽仿佛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闕濯,你應該知道股東們要的就是一個交代,隻要你先能推出去一個人承擔下他們的怒火,轉移他們的注意力,要不然的話他們肯定要拿你開刀。”
這些道理闕濯很清楚。
他有一百個一千個可以推安念念出去的理由,但他不能,也不會。
“闕濯,你不會跟我說因為你喜歡她吧?”
“你不會戀愛腦了吧,你是不是接下來還要跟那群老狐狸說真愛無敵論啊?”
任開陽是知道那群老狐狸的手段的,他是真怕闕濯就因為這件事萬劫不複。
“我跟你說你可千萬要冷靜,別衝動,你再想想,再想想OK?咱們是生意人,得明白兩害相權取其輕吧——”
“我想得很清楚。”
任開陽讓他冷靜,可闕濯很清楚,他的決定沒有半點衝動的因素在裏麵。
喜歡是一方麵,但更重要的是他闕濯還沒有無能到需要一個女人為他擋在前麵的地步。
“你如果有時間去幫我查一下這個男人最近和別人的金錢往來。”窗外的魚肚白就在他們這三言兩語中亮了起來,闕濯低頭看了一眼時間,“好了,我先掛了。”
他從休息室出來的時候安念念已經收拾好精神準備好了早點,闕濯雖然沒什麼食欲不過還是在辦公桌前坐下準備吃一點。
“梁鴻博那邊有什麼消息嗎?”
“有,昨晚您休息了之後打電話來說柯新從昨天起就失蹤了。”安念念說著手上小小地握了握拳:“闕總,這件事我很抱歉,是因為我——”
“因為你什麼?”闕濯卻抬起頭很平靜地看著她:“事情還沒有水落石出之前不要往自己頭上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