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草木難化(2 / 2)

看他神采飛揚,趙廷衍似受感染,情緒好了些:“是啊!天下人誰不知你天賦奇高,又得王右軍之精髓!若想比得過你,恐怕他們再苦練五百年也沒戲。”

被他誇得心裏受用,顧謙之的神色越發得意,剛要再安慰他幾句,卻聽他又重重歎了口氣。

“我那個皇叔極好麵子,今日他的人自討沒趣,他定麵上無光,我怕之後他還會找你麻煩。”

“怕什麼!我一個無權無勢之人,礙得了他什麼事?再者說,誰叫他的人太蠢?還沒比呢就先把他給抬了出來,失了麵子他能怪誰?”顧謙之根本沒把這些放在心上,無所謂地擺了擺手,轉念一想又忍不住氣短,“宮闈不嚴則權柄移,東海王敢如此僭越,說到底還不是因為宮中有貴妃替他撐腰?皇後早逝,貴妃沈氏專寵多年,雖然你是皇後之子,卻也隻能仰人鼻息,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

趙廷衍聞言苦笑,一掌重重拍在膝上,眉心蹙起:“沈貴妃容不下我,可她兒子齊王廷芳卻是個心腸慈善的人,對我這個哥哥還算說得過去。”

顧謙之不以為然,搖頭輕笑:“正是因為齊王心慈手軟、毫無進取之心,又是個病秧子,根本無力和你爭,所以沈貴妃才會和東海王暗中勾結起來一起對付你。我看她對東海王也沒幾分誠意,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她的目的還不是借刀殺人,然後讓齊王坐收漁翁之利?”

聽他說得越發直白,趙廷衍麵色黯淡,垂首沉頓片刻,忽又笑著揶揄道:“你說說你,遠離廟堂,看似不沾片塵,仿若超脫世外,實則卻比許多人看得都透徹。不說別人,隻說你那個哥哥,與你相比,他就顯得過於平庸了。你父親勸你博取功名,你卻死活不肯,要我說,你不入朝,真乃朝廷一大損失。”

聽他忽然調轉話鋒,顧謙之隻是笑笑,沒有應聲。趙廷衍默默觀察了幾眼,探身湊近了些,神色誠懇,與方才判若兩人:“雀奴,你並非醉生夢死的狂浪之徒,那隻是你的幌子和借口罷了。我知你腹藏經綸、才堪重任,何不與我一道……”

“罷了罷了!”顧謙之故作驚恐,誇張地擺著手,“我懶散慣了,朝堂裏各種規矩名目繁多,會把我困死的。”

趙廷衍明顯有些失望,默默退了回去,想到一處,又玩味地打量著他:“神蓋幽而易激,信天道之不訛。拊微條以歎息,哀草木之難化。方才你在庭柱上所寫的這幾句,其實根本就是給我看的吧?我看你就是這天下最最難化的木頭,固執己見、油鹽不進!”

知道自己的小心思總瞞不過他,顧謙之大笑幾聲,討好似地拱了拱手:“橘樹本就是南方之物,強行遷至朔方,一定會死的。五郎果真是天下最最聰明之人,我這點雕蟲小技無論如何也逃不過你的眼睛。”

“人各有誌,我總不能拿劍架在你脖子上逼你。不管怎麼說,你我都是朋友。”趙廷衍本就沒真生氣,被他這麼一哄,心情瞬時又大好起來,“大老遠跑到金明池來,卻被小人掃了興。今日難得休息,要不還是去我府裏喝酒吧?”

顧謙之實在不喜歡東宮的沉悶氣,可方才撅了他的麵子,總不好再拒絕,便幹脆地點點頭:“好啊!把你府中最好的梅花釀拿出來,可不許藏著掖著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