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徽的背影終究還是消逝在濃得化不開的夜色中。顧謙之愣怔出神,最後那聲質問振聾發聵一般縈繞在心間。忽而,他隻覺心口劇烈顫抖起來,攥著布帛就往西院奔去。
後麵的事他已經記不太清了,隻記得當看見趙玉塵安然沐浴在那柔和的燭光中時,他才長長舒了一口大氣,渾身軟綿綿似被人卸盡了力道。然後便是鋪天蓋地的暈眩,和那斑斕光環裏趙玉塵緊張而焦急的臉。
“呼……”
一聲驚歎,他猛地坐起,死裏逃生的恐懼令他大汗淋漓。
“你醒了?!”趙玉塵的臉倏地靠近,焦急的眼眸似是著了火。顧謙之麻木地眨著眼睛,想說什麼卻又張不開口。見他目光渙散、神色空洞,趙玉塵忍不住後怕,伸手在他麵前晃了幾下。
顧謙之想要抬手,可胳膊上一絲力氣也沒有。他努力將神思從方才的可怕夢境中收回來,這才發覺自己竟躺在趙玉塵的榻上,而臥內之中除了他與趙玉塵之外別無他人。
天光早已亮起,即便隔著窗紗,顧謙之也看得出今日的天氣並不大好,光線昏黃黯淡,沒有一絲溫度。
“謙之哥哥,你……”
趙玉塵話音未落,隻覺身前猛地一沉。顧謙之伸手將她緊緊箍進懷中,一刻不敢鬆,仿佛隻要手下稍不留意,她就會消失於無形。
“你……你怎麼了?”
趙玉塵還未見他這般失控,嚇得花容盡失,剛想掙紮著起身看看他,就聽他在自己耳邊輕聲念著。
“玉塵,對不起。”
趙玉塵一怔,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反手扣住他的肩頭,嚶嚀一聲再無動靜。
二人無言相擁良久,而滿懷情思便在這無間的擁抱中緩緩彌散開來。過了許久,察覺到他呼吸漸穩,趙玉塵輕輕起身,笑中含淚與他抵額纏綿。
“我去給你倒些熱水來。”趙玉塵柔柔撫著他的臉,方要起身,就被他一個使勁又拽回懷中。
“別去,別走。”這一次,顧謙之不似方才那般粗魯,柔情繾綣,那懷抱似沁了蜜,令人欲罷不能。
一路走到現在,始終都是趙玉塵主動示好,哪見過顧謙之這般熱情?趙玉塵受寵若驚,慌亂之下一顆心撲通通像揣了隻兔子。
“不走,我不走。”趙玉塵輕輕點著頭,努力按壓住狂亂的心頭,一動不動任他抱著,“謙之哥哥,那封信我已經看過了。我不是有意要窺探你的隱私,當時你昏迷不醒,我慌作一團,隻想知道你到底怎麼了……”
聽她提到書信,顧謙之的身子微微一僵:“信呢?”
害怕他著急,趙玉塵忙探身從他枕邊取過布帛,小心翼翼塞到他手中:“在這。”
顧謙之低頭看著,不由苦笑出聲:“就算你不看,我也會說給你聽。以前我做過許多糊塗事,傷害過止止,也傷害過你。如今真相大白,我心裏最後一份執念終於消失殆盡。止止已經不在了,許多事便也隨著她的離去而煙消雲散。陸雲徽說得很對,我是該醒醒了,一味沉湎於痛苦中,不敢麵對自己,這就是懦夫。”
“你別聽人瞎說,你才不是懦夫!”趙玉塵不服氣地拉著他的手,使勁抽了抽鼻子,“那個陸雲徽是什麼人?他什麼也不懂,哪裏知道你受的苦?”
聽她認真為自己打抱不平,顧謙之忽而笑了起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陸雲徽是真正的俠士,你不必為我遮掩。是我不好,我不該遷怒於你,不該懷疑你,不該明明喜歡你卻故意疏遠你。”
“……”
望著趙玉塵驚喜交加,卻又淚光漣漣的可憐模樣,顧謙之心頭一軟,又將她拉回懷中。前所未有的安心浮上心頭,令趙玉塵不由牽過他的手,與他十指緊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