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你提醒我,說止止助我離開京城事有蹊蹺。其實在你說之前我並不是沒有懷疑過,我有疑慮,所以才會請阿兄勸父親將我逐出家門。我原本打算,隻要我遠離顧府,陸承安他們便再無法利用我來興風作浪。如此一來,不僅父兄安全了,止止也能徹底擺脫那些人的威逼利誘。可我沒想到,陸承安惱羞成怒大鬧起來,父親忍不下那口氣,急怒攻心竟……父親離世以後,內疚、不安令我越發惶恐。縱使阿兄挽留我,我也不敢再待在家中,唯恐會再連累。我那時心灰意冷,不願多想,也不敢再多想。我已經失去了許多,不想再繼續失去,索性悶著頭閉了眼,不聽也不想,決定就這麼稀裏糊塗過下去,對你的好心提醒,我充耳不聞,簡直就像個掩耳盜鈴的傻子。我是個徹頭徹尾的懦夫,是我的懦弱和優柔害苦了你。”
“別這麼說。”趙玉塵不停搖頭,一手捧著他的臉,仰首望去,“你有你的苦衷,我能明白。當初要不是我不管不顧向你示好,也不會連累你夾雜在這麼多的恩怨中難以脫身……就像你說的,過去的事便過去了。你既已解開心結,那我們就徹底拋下那些舊事吧,以後不要再將自己的心藏起來,讓我能感受到它的溫度,好不好?”
顧謙之低頭望去,在她霧氣纏繞的眼眸中讀懂了濃濃的情意:“嗯,以後我就把我的心交給你,你想怎麼對它都行。”
“真的?”趙玉塵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頓了頓又為自己的傻氣而好笑。
“笑什麼?”顧謙之不解,卻見她羞赧地垂下頭去。
“你以前從未說過這般大膽熱情的話,我心裏有些慌。”
趙玉塵說話的時候,不停扯著披帛。看著她喜憂交雜、又怯生生的模樣,顧謙之心中憐惜之情更甚,輕輕握住她那因為緊張而絞著的手指。
趙玉塵緩緩抬眼,歪頭盯著他,想笑卻又極力地忍住了。過了片刻,她想起一事,麵色又黯淡了幾分。
“謙之哥哥,陸小姐身後之事如何安排的?她是個可憐人,那般堅韌不屈,可這世間卻處處對她不公。我不想見她死後不寧,我們想個辦法好好替她安葬,也好讓她魂魄安息。”
趙玉塵說得真誠,令顧謙之不由動容。他抬手撫著趙玉塵的肩頭,哀慟長歎:“陸雲徽說,止止生無所戀,囑托他一定要將自己的軀體焚於烈焰。止止沒有墳墓,也不需要墳墓,此時此刻,她已經化作了自由自在的風,可以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那……”沒有想到陸止止竟生就這樣的傲骨,再回憶起她身前遭遇的種種困窘和痛苦,趙玉塵情不自禁潸然,埋首於顧謙之胸前,再說不出任何話來。
“玉塵,有件事我想和你商議一下。”
“商議?”趙玉塵猛地起身,似乎對他接下來要說的話有了某些預感,“你說,我聽著。”
顧謙之稍作遲疑,開口之前又握住了她的手:“止止有心擺脫人世間所有的紛擾,我尊重她的決定。可我心裏有件事還是放不下,當初我與她因為洛神賦而結緣,如今她不在了,一切該有始有終,我想……”
“上次你為她寫的洛神賦被五哥收了去,你心裏還有遺憾,對不對?”
望著趙玉塵熱切的眼神,顧謙之怕她誤會,剛想解釋,又被她以指按住了唇。
“我沒吃醋,更沒生氣。你說得對,一段感情總該有始有終。你說吧,你想怎麼做?我盡力幫你。”
聽她如此一說,顧謙之又是感激又是愧疚:“我……我想最後再為她寫一幅洛神賦,去大相國寺焚給她。”
“好!”趙玉塵點點頭,繼而又盈盈笑著,“我陪你一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