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3)

出門的第一天還是比較輕鬆愉快的。到了晚上,鷹揚軍搭建帳篷,生火做飯,君臣們圍坐在篝火邊,相談甚歡。

隻有王芷嫣不太高興,她漂亮的裙子被弄得又髒又破,繡花鞋也快走爛了,她出生至今沒走過那麼遠那麼坎坷的路,磨得細嫩的雙腳都生了水泡,可她又不敢喊疼,怕被朱應欽嫌棄了送回去。

朱應欽的心思不在她身上,和幾個臣子正認真商討著第二日的行程,還是朱榆細心,發現了王芷嫣的不妥。

朱榆把王芷嫣帶到無人的地方:“我給你守著,你去擦洗下身體,換身衣服吧。你最好換套棉布的衣服,把褲腿紮一下,這樣就不會被路邊和地上的石頭磨壞了”

王芷嫣咬了咬下唇,輕輕點了點頭。

“我這裏有瓶藥,你噴一噴小腿,可以緩解肌肉酸痛。”朱榆給了她一瓶噴霧。

王芷嫣接過了,輕輕說了一聲謝謝。

“其實你要回去的話現在還來得及,我也不確定能不能找到出去的路,還有多久才能找到。”朱榆的心裏並沒有他們那麼樂觀。

現在他們隻能先順著山穀走,山穀隻有兩個方向,之前派出去探路的士兵已經回來了,可以確定的是四日內找不到出路。朱榆從手機上找到地圖,選擇了一條看起來可能通向著東平村的路讓士兵繼續去探。如果還是找不到路,那隻能寄希望於靠近人煙的地方手機能有信號,隻要能撥出電話她就能得救了。

現在距離地震發生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救援部隊應該已經離開此地了,她失蹤這麼久,村民們估計也以為她已經遭遇不測,不知道有沒有通知家人。

朱榆的父親在她七歲的時候就車禍去世了,當時給她們母女留下了一棟房子,還有數額不菲的保險賠償金。父親去世不久,叔叔和奶奶就來鬧著要分遺產,本已悲痛欲絕的母親因為對方連番的糾纏和打罵而患上了抑鬱症,在一個雨夜裏跳樓自殺。被雨水衝散了一地的鮮血,血泊中破碎的屍體,成為朱榆之後許多年裏都揮之不去的夢魘。奶奶和叔叔一家都不願意對朱榆母親的死負責,對外宣稱是她自己太脆弱了,自己選擇了殉情。給母親辦完喪事後,留給朱榆的遺產被奶奶叔叔以各種名義奪去了大半,叔叔甚至要搶奪她的監護權以此來控製本應屬於她的那部分財產。

朱榆雖然年紀小,但也知道母親的死與他們的逼迫脫不了關係,她身無分文,憑著記憶走了三十公裏到了舅舅趙慶海家,抱著他的腿無聲流淚,說什麼都不願意回奶奶和叔叔家住。趙慶海到這時才知道,自己的姐姐並不是完全因為丈夫之死而悲痛殉情,朱家人的逼迫才是真正讓她自殺的原因。但這種事沒有證據,他也沒有辦法為姐姐討回公道,隻能想辦法爭取朱榆的監護權,免得她在朱家受到虐待。可是在奶奶和叔叔在世的情況下,以趙慶海舅舅的身份很難取得朱榆的監護權。後來兩家人糾纏了很久,在朱榆主動放棄大部分財產的情況下,朱家才同意讓趙慶海領走朱榆。反正是個孫女,朱家人並不在乎她的去留。

本來朱榆應得的財產有兩三百萬元,但最後離開朱家時,她隻帶走了二十萬元。趙慶海沒有像朱家人那樣吞沒這筆錢,他讓朱榆接受了最好的教育,視如己出地疼愛她。趙慶海是個刑警,妻子是個溫柔體貼的小學老師,他們還有個活潑可愛的獨生女兒趙綾,趙綾比朱榆小兩歲,因為擔心朱榆受到太大打擊而患上心理疾病,趙家一家人一直努力地哄她開心,趙家的溫暖讓朱榆逐漸走出童年陰霾,而趙慶海正直的為人也給她樹立了正確的榜樣的三觀。

這也是朱榆名牌大學畢業後沒有選擇最賺錢的熱門行業而選擇了下鄉扶貧的原因之一。童年的慘痛經曆讓她對金錢看得極淡,至今依然記得親人們為了金錢而露出的貪婪嘴臉,凶相畢露。對她來說,做人比賺錢更加重要,她更願意成為一個像趙慶海那樣正直善良的人,能給別人帶來幫助和快樂。

她失蹤死亡的消息如果傳到舅舅耳中,不知道他們該有多傷心……

王芷嫣最後還是咬牙堅持了下來,但是妝容越來越慘淡,衣服也越來越簡單了。眾人臉上的笑容隨著日子一日日過去也逐漸消失,朱應欽的眉頭越皺越緊,休息之時,眾人的話也變少了。

這幾天行路途中朱榆經常拿起手機觀察信號,但始終一無所獲,眼看著電量隻剩下2%,朱榆的心徹底沉了下來,充電寶的電量早已經耗光了,剩下最後這一點電量,走了這麼久,還沒有找到出路,她甚至懷疑自己一行人在繞圈,正往伏龍山更深處走去。

朱應欽按照朱榆的指示,讓士兵在不遠處生了狼煙,朱榆說如果飛機經過看到的話他們就有希望得救,但已經過去了七八日了,也沒有看到她口中所說的飛機。

一行人坐在地上吃著幹糧,帶出來的幹糧已經消耗了三分之二,如果這兩日還找不到出路的話,他們就必須先掉頭回去,否則在這深山之中連隻野味都打不到,根本活不下去。

朱應欽的目光追隨著朱榆的身影,她拿著手機高高舉著,依舊向前走著,用她的話說是在尋找信號。朱應欽也不懂信號是什麼,但她找了這麼多天不也沒有找到。

朱應欽站起身來,向朱榆走去。

“朕覺得還是先掉頭回去吧,我們可能走錯路了。”朱應欽清俊的麵容帶著濃濃的倦色,行軍十日,雖然山間有水可以清洗身子,但到底不夠幹淨,有點潔癖的他覺得身上都快發黴了。“朕會留下一支五人小隊帶著幹糧繼續前行,我們回去後,另外派出一支小隊,往另一個方向走。”

朱榆臉色也有些難看:“你們先回去吧,給我留點吃的,我再繼續往前走走看。我覺得我們的方向應該沒有錯,也許再走兩天就到了。”

朱應欽他們本就是山裏的人,他們有路可以回去,朱榆卻不一樣,她的家在山外,她必須回去。

“你不能自己離開,太危險了。”朱應欽拉住了她的手臂,“你先回去吃點幹糧。”

“等等,隻剩下這點電量了,我再看看。”朱榆一邊走著一邊推開他的手。

朱應欽不覺得剩下這幾分鍾能改變什麼,更何況作為一個皇帝,他不習慣被人拒絕。他沒有鬆手,修長的五指鉗住了朱榆的手臂,掌心的手臂比他初見之時瘦了許多,朱應欽眉頭微皺,更加覺得有必要帶她回去了。

朱榆固執地往前走,隨著電量又往下跳了1%,她心中的焦躁更甚,用力推開了朱應欽,往前跑去。

朱應欽震驚地看著自己的手,震怒道:“放肆!你居然敢推朕!”

身後的幾個臣子聽到皇帝的怒喝聲,紛紛站起來亮劍。

朱榆沒心情搭理她,她高舉著手機,迎麵而來的陽光讓手機屏幕有些看不清,她往下壓了壓,卻在這時,手機上有了一絲不同。

“信號!”朱榆一個激靈,猛地將手機湊到眼前,果然看到左上角出現了一個久違的信號格。“有信號了!我們沒走錯!”

朱榆激動得渾身顫抖,她更加奮力向前跑去,一邊跑著,手上一邊哆哆嗦嗦地調出了電話號碼。

1%的電可能根本不夠打一個求救電話說完完整的訊息,電光火石之間,朱榆有了決定,她的通訊錄第一個號碼是趙綾存的,名字是阿綾,她按了下去,感覺等了有一個世紀,才響起了熟悉的脈衝聲。

——嘟——嘟——

朱榆手都在微微顫抖,祈禱著趙綾趕快接起來,但是等了許久,沒有等到電話接通,隻等到滴滴兩聲——電量耗盡,關機了。

朱榆的心頓時沉了下來。

朱應欽已經忘記了她先前的無理,急忙問她:“你找到信號了?信號在哪裏?”

朱榆眼睛動了動,恍惚回過神來。“手機沒電了,求救電話沒有接通。”

朱應欽的心也跟著低落了下去。

“可是沒關係!”朱榆忽地抬起頭,眼睛亮了起來,“我表妹會看到我的來電顯示,她會知道我還沒有死,她一定會想辦法帶人來山裏找我們的!而且!既然我們走到這裏有了信號,那就說明我們的方向沒有錯,我們已經走出伏龍山外圍了,再往前走就是村落了!”

圍過來的眾人聽到朱榆的話終於又振作了起來,臉上現出了久違的激情。

“大家趕快吃東西休息一會兒,然後繼續上路!”朱應欽澄亮的雙眸也露出了一絲喜意。

東平村裏,一片廢墟,廢墟之外,卻別有一番景象。

地震過去將近一個月了,那場地震給H省帶來了一定程度的損失,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困難時期,華夏人民展現了團結友愛的精神,各地人民紛紛奔赴災區,捐助物資,貢獻力量,幫助受災群眾共渡困境。

東平村的房子大多是農民自己建起來的,沒有打地基,地震一來,登時垮了十之七八,所幸時值夏天,村民們露天而居倒也不怕冷。趕來救災的部隊很快幫助群眾搭起了帳篷,但是要在廢墟上重建村莊卻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地震發生以來,每天都在刷新著傷亡數字,大難之下真情方獻,每天的新聞聯播都是催淚直播,各種舍己為人的大愛無疆,各種血濃於水的骨肉親情,在天災麵前顯得分外的可貴。

“今天我們要報道的先進事例是東平村的一位大學生村官,朱榆。”一位穿著職業裝的女記者站著廢墟之前,手持話筒深情報道,“朱榆,今年23歲,剛剛畢業於國內一所985高校,大學期間成績優異,獲得無數的榮譽與證書,尚未畢業,便有許多百強企業向她伸出橄欖枝,但她放棄了豐厚的薪水與優渥的環境,不辭辛苦來到東平村,為貧困村的建設添磚加瓦,奉獻自己。但她美好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就已經結束。在兩個月前的特大地震中,朱榆同誌當機立斷地組織群眾撤離,甚至冒險上山救人,最後,人救出來了,朱榆同誌卻永遠離開了我們。她的生命永遠停留在了最輝煌的時刻!今天,是朱榆同誌的生日,也是她的紀念日,她的家人、同學、朋友們都來到了這裏,他們將舉行一場盛大的追悼會,深切哀悼她的離開。黨失去了她的好女兒,東平村失去了一位認真負責的村官,讓我們來采訪他們,走近朱榆,到底是什麼樣的信念支撐她做出了這樣偉大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