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一次的從郭茗琳的麵前逃開,這一次司機沒有放亂七八糟的情歌,電台裏是單田芳的評書,在這一路上,霓虹閃爍著照亮我手背上一閃一閃的淚水痕跡,我縮在門邊的角落裏,看著窗外被模糊的風景,我越哭越傷心,咬著手腕才沒失控的哭出聲響。
下車時,我沒敢抬頭,丟下錢就跑。聽見司機在後麵叫著也不回頭,今天晚上是不是我人生中最為悲愴的一晚我不知道,但它是我有生以來最看不見希望在什麼地方的一晚。我想找個地方痛哭一場,可我離開了郭茗琳卻是連一處可以哭的場所都沒有。我蹲在學校裏麵路邊的花壇,看著鍾樓上諾大的指針艱難地劃過一秒又一秒,心就在難過裏滾過一秒又一秒。
我用了小半夜的時間,把眼淚流幹,心裏空蕩蕩的不知道會不會有回音,我不明白自己是哪裏來的勇氣把話就這麼說出來,此刻心裏有後悔有麻木也有將一切豁出去的殘忍,對我也是對郭茗琳的殘忍。風一吹,眼睛又疼又癢,我隻能爬牆翻進宿舍。牆高兩米,我沿著之前眾師姐開拓的路線爬上去,看著腳下黑漆漆的一片,心一橫閉著眼往下跳。近幾年跟著郭茗琳生活,這樣的技能早已荒廢,以致於崴了腳又蹭破手臂。
鑽心入骨的疼痛過後,我突然就明白了那時候在醫院蘇景說的話,果然身體上的疼痛會轉移心裏的。我看著手臂內側擦出的幾條血痕,在想如果郭茗琳看到一定會一邊心疼一邊責備我的不小心。我曾以為我跟郭茗琳之間就像是這圍牆,有一天或許我能爬上牆頭擁緊牆內的她,沒想到在爬牆的過程裏我先摔了個頭破血流。我抬頭看了看眼前這堵其實並不算高的圍牆,下一次,我應該可以輕鬆漂亮的越過去。
無論我多麼難過,生活不會為我停留,等我複原。
那晚回去宿舍時我摸黑將臉跟胳膊都洗幹淨,將被子從頭蒙到腳,阻隔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也阻隔任何人的視線。等學委跟宿舍的人全都離開,我拖著一隻腫的發亮發紫的腳爬下床,這個動作難度頗高,所幸我經過昨晚這樣的技能又找回了一些感覺,有驚無險。我用涼毛巾讓同樣腫的通透的眼皮消了一大半下去,在學委回來問我怎麼搞的時,我扯謊說從床上下來的時候崴的。
托腳脖子腫成饅頭的福,我一切的活計都被宿舍的幾個舍友包攬了。還趁機跟班導要了一個禮拜的假,在宿舍裏哪也不去,學委對於我放假不回家的行為不能理解,我笑著告訴她我的監護人出差了。而後,這句話會常常掛在我的嘴邊。我連手機一起關機一個禮拜,我不知道郭茗琳有沒有找過我,至少她知道我的宿舍的,這一個禮拜我沒有見過她。
天天養在床上,除了吃飯就是抱著筆記本看電影。我用一個禮拜的時間看完了八十多集的一部港劇,說不上好看還是乏味,至少我在劇情裏沒有想過其它的事情。一個禮拜後,雖然我還是不能正常走路,可上課是沒有什麼問題了。學委學雷鋒的天天攙著我,先去我上課的階梯教室,在穿過大半個校園去上課。人在脆弱的時候,點滴的溫暖都會感動於心。
一個多禮拜沒有見到郭茗琳,再見麵時隔著人流遠遠的看著,就像是隔著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我走不過去,她原地不動。今天的課上完,我跟學委說想吃小吃街上的雞公煲,我架在她肩上往外走的時候在大門口看見郭茗琳抱著手臂靠在車上。
學委見我停下來,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笑了:"哎,你監護人回來啦!看來,不用我陪你啦?"
我僵硬的點了點頭,盡量笑地自然,學委跟隻小麻雀一樣開心的走了。我留在原地跟郭茗琳對視,直到人流消散,她緩緩走過來,走過陽光走過樹蔭,走到我的麵前。也許經過多少年,這個情景我都可以毫不費力的記起,無論這之後是好是壞,就算我用盡一生也等待不來,在這一刻朝著我而來的郭茗琳讓我在徹底的傷心之後依然毫不猶豫地愛著。
她問我:"茶花,回來好不好?"
我問她:"回去哪裏?"
她說:"隻要你肯,我們有任何問題都可以慢慢解決。"
她這樣的語氣,我隻聽著就心酸不已。可是有問題的是我,而我卻不知道該怎麼解決,究竟是痛苦著繼續還是痛苦的結束,有些事情說的遠比做起來容易。我竭力用一種輕鬆的語氣:"郭茗琳,我們的問題最好的解決方式就是分開。這些年,你對我的照顧我不會忘記,可繼續下去到最後我們剩下的隻會是對不起。所以,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