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道德心懷忐忑地說:“尊翁老眼昏花,還沒有認出留了山羊胡子的我。我也不敢冒然相認。官高一級,重如泰山。怕他記著前隙,饒不了我呀!等會兒,你們父子相見,大人可要為卑職求情呀!”
鄭元和坦然地說你別擔心,那是自然。”
樂道德又一次下跪叩頭卑職再次謝過大人!”
“起來!起來!”鄭元和俯身扶起他說你不要害怕嘛!”
“是,是!”樂道德繼而又討好地說要不要我去與老大人通稟?”
“這--”鄭元和覺得此事太突然。他對老父鞭打自己致死一事耿耿於懷,以致皇榜高中後都沒有傳信回常州。他稍加思考後說:“不消了,本官連日長途跋涉,鞍馬勞頓,急需歇息,明天再說吧!”
“是!是!卑職忙別的事去了。大人有何差遣盡管吩咐!祝大人晚安!”
樂道德卑躬屈膝地退著走去。鄭元和更感此人十分滑稽可笑。來興也十分厭惡地說小的想起他過去作的壞事,真恨不得扇他幾耳光!”
“算啦算啦,美不美,鄉中水,親不親,故鄉人嘛!
虧是稿,得饒人處且饒人!他好不容易謀到了這麼小小的一個官差,就不要為難他了吧!”
來興點了點頭,扭轉話題道老大人既住此驛中,大人何不立刻相見,敘談天倫之樂呢?”
“不忙不忙,讓我再想一想。”鄭元和不為所動地說:“你去看看隨行人員安頓好了沒有?沒事的話,你就歇息去吧!”
“是!”來興轉身走了。
鄭元和雖然很勞累,但麵臨今晚的兩樁奇遇,心情甚是亢奮。他走進了隔壁睡房套間的客廳。搖曳的燭光下,亞仙一人獨坐窗前,獨眼望著一輪明月,手托香腮在想著心事。以致元和進房來,她都沒有發覺。
鄭元和輕輕地走到亞仙身後,突然用雙手蒙著了她的雙眼。
“誰?”亞仙驚問。
鄭元和為聲變調地說你猜我是誰?”
亞仙當然不用猜就知是誰?一來彼此太熟悉了,二來是誰敢和狀元夫人調笑呢?她當即掰開元和雙手說:“你呀,當了官的人還童心未玫,這麼調皮呀!”
鄭元和擻嬌地說在你麵前,我就不是官了呀!剛才你在想什麼心事呀?”
亞仙叫元和坐在對麵的玉石凳上後說:“我想,明天我們該分手了。”
“怎麼,你還想分手呀?”
“是嗬,送君千裏,終須一別。你可不要忘了我的前言,劍閣到了,已屬蜀地,此去成都已不遠了。”
“唉,”鄭元和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臉上又罩上了愁雲我原以為時間會改變你的初衷裏。”
亞仙說我這是為了你好,也為了你的家庭好!”一提起家庭,鄭元和就扭轉話題:“亞仙,先別說你走的話。我告訴一件奇事。”
“啥奇事?你可不要故意打岔嗬!”
“不是故意打岔。這奇事與你也有很大關係!”
“哦,那就快講吧!”
“我老父今夜也住在此館驛中。”
“他,他遠在常州,怎麼會呢?你怕是在做夢吧?”
“不是夢。他因為官清廉,政績卓著,已蒙聖恩,升任成都府尹兼劍南采訪使,成了我的頂頭上司,並且殊途同歸地走到一起來了。”
“這是誰告訴你的?”
“樂道德。”
“樂道德?就是陪你到曲江來的那個樂道德?他不是早已盜走你的三百兩銀子,不辭而別了嗎?”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他就是今夜接待我們的劍閣驛丞,還算個不入流的小官哩。”
“這不更加奇怪了!”亞仙在聽清了情況後,當即督促元和你趕快去向你老父請安呀!”
鄭元和遲疑地搖了搖頭我,我不想去。”
“這是為何?難道你連親爹都不認了嗎?”
“不認!”鄭元和把牙一咬。”他當初在曲江茶舍,狠心地不認我,還把我往死裏打呀!”
“難道你還子記父仇嗎?”
“是呀,虎毒都不食兒嘛!”
“狀元公,”亞仙耐心地勸導道:“俗話說,宰相肚裏能撐船,將軍肩上能跑馬。你剛才連樂道德那樣不夠朋友的人都能饒恕,難道還饒不了你那為官清廉的親爹?”
“不是我饒不了他,是他饒不了我?”
“他打你是事出有因,是為了教育你浪子回頭!”“可他,他是往死裏打呀!不是你救我,我早就不在人世了。”
“那是他一時失手打重了。你並沒有死!你不是好好的嗎?烏鴉都有反哺義,羊羔還有跪乳恩。你、你怎麼連禽獸都不如了呢?”
一句話言重了,卻象是一聲驚雷,深深地震撼了鄭元和的心靈。是嗬,亞仙說得對。父母之恩,昊天罔極。飲水要思源,沒有父母,哪有我呢。老父望子成龍心切,當時打我是恨鐵不成鋼呀!而且,他打的有理,誰叫我不走正道淪為乞丐,有辱鄭家門庭呢?思前想後的結果,終於想通了。他立即說道:“亞仙,一把鑰匙開一把鎖。感謝你指破了迷津。我立即去上房認父。”
亞仙眉開眼笑地說:“是該快去!說不一定老大人明天一早就會上路了!”
鄭元和也想到了這一點亞仙,你跟我一道去吧!讓老人家也見見你這個好兒媳。”
亞仙搖了搖頭我不去!我不配作老大人的兒媳。他也不會認我這個低賤的歌女作兒媳。”
又是老調重彈雄執意不去。鄭元和連勸帶拉也無濟於事之後,隻好一個人連夜去到上房他鄉認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