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楓忙道:“哪裏有什麼反應?不過穿上就走了。大小姐也曉得他那張臉,不論是不是大冬天都跟結了冰似的,除非在大小姐跟前,再沒有融化的時候。小婉也沒出息,在定王府這麼久還沒習慣,也值得大驚小怪!”
我淡淡道:“小楓,你曉得我不宜思量太多,因此處處體諒,本是好事。可你越是不肯告訴我,我回頭越來找人細問,豈不更費神?”
沈小楓沉吟半晌,到底說道:“我剛好去看素素小姐回來,正走那邊廊下,看到小婉去給定王披衣裳,定王忽然便轉過身,將衣裳丟到那邊池子裏了!”
我怔了怔,問道:“我昏迷的時候,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
“其實……也沒什麼事。聽說那日大小姐去了驛館後,定王還在西華門等著。後來聽說大小姐從別處離了宮,急忙出了宮去尋找時,大小姐已經從驛館出來了。定王半路把肩輿截住,才發現大小姐渾身是血,身子都僵了一樣,當時就瘋了,一邊帶大小姐趕回王府醫治,一邊就派人圍了驛館。誰知那個軫王也不好惹,定王府的人衝到他臥房搜人時,立時中了他事先安排好的機關,竟引燃了不知埋在哪裏的炸藥,把半個驛館炸了個底朝天。而軫王帶了相思小姐也不知去哪裏了。後來回報定王時,定王眼睛都氣得紅了,但竟然下令不要追擊。”
她小心地看著我,“大小姐自己一定不知道罷?你昏迷時一直喊著,相思,快走,阿望,快走,有時也喚定王名字,卻喚得很苦楚,好像……在勸定王收手。定王其實真的很在意大小姐,一直輸著自己的真氣給大小姐續命。衛玄道長和桂姑姑都說失血太多,可能已經沒救了的時候,他走了出去,不久便端了一碗熱騰騰的鮮血過來,硬生生掰開小姐的牙關灌了下去。我們開始隻當他是不是殺了園子裏麋鹿或猿猴,後來才發現……他的手腕上有傷。”
我打了個寒戰,頓覺這屋中連熏著的龍涎香都泛著血腥味。我苦笑道:“他何苦,何苦……”
“這一回,他和皇上、軫王的仇怨結得深了。”沈小楓歎道,“皇上把端木皇後的死疑在了他和大小姐身上,固然讓他惱怒;而大小姐一出宮便去找軫王,又氣成那樣,定王肯定會把這筆賬記在皇上身上了!大小姐費盡心思想保得大芮安寧,如今看來……”
我歎息。
說來說去,都是淳於望惹出來的事。想恨他,偏又恨不起來。
他想要的一切,本就比我或司徒淩、司徒永想要的簡單得多。
簡簡單單的平凡夫妻,引著我們尾巴般的女娃娃,於梅間攜手,於林中漫步,笑看雲卷雲舒,花開花落。
一生一世,便已不枉,不負。
他貴為皇弟,又有如此才識心機,連這點心願都無法圓滿,若肯安然認命,才是天大怪事。
可笑我自認是個以軍功繼承家業的武將,什麼時候也充當了紅顏禍水的角色了?
而淳於望所做的一切,當然也不會隻是想氣倒我;他的確不知我的病情,小產以及小產後的大出血,應該的確不在他的計劃之列。
他想告訴我的重點應該在讓端木皇後心甘情願用來自盡的毒瘴上,但終究因為我的身體狀態沒有繼續說下去。
軟玉、皇後的死,毒瘴和司徒淩又有著什麼關係?
我百思不得其解,料得他顧忌著我的病情,應該不會再有動作,遂道:“如今也不用太過擔心。待皇後大殮後,素素入了宮,慢慢再作計較吧!”
沈小楓點頭道:“不錯,隻要大小姐養好身子,想再有個孩子並不難。定王心疼大小姐,等氣消了必定還對大小姐百依百順。”
“我並不需要誰對我百依百順,他也不是那等沒有主見的人。”我歎氣,然後想起素素,“剛你去看素素,素素怎麼了?”
自從確定將入宮後,她一直蔫蔫的,我早調來秦府自幼服侍她的奶媽和侍女過來開解著,但她還是很少出自己的屋子。想著她素來便是極貞靜的性情,我也沒太放在心上。但如今我險死還生,她的屋子和我近在咫尺,沒道理聽說我醒來後也不來探望我。
果然,沈小楓答道:“大約太擔心的緣故,氣色並不好,人著實瘦了。但細問時並無大礙,好像就是有些著涼。”
“嗯,回頭讓桂姑去幫她看下,她年紀輕輕的,總是埋著心思不和人說,可別釀出大病來。”
“好。其實早就叫大夫去看了,她說無礙,因此並未診脈。”
“再有,叫我們的人暗中留意定王和他那些心腹大臣的動靜,若有任何異樣,隨時和我稟報。”
“大小姐放心,這些咱們從未鬆懈過。”
我著實困倦了,聞言一笑,繼續閉了眼睛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