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雪箭寒,國手亦窮途(二)(2 / 2)

調養兩日,我的身體漸漸緩過來,能下床提了承影劍走動走動。隻是幾個大夫總說小產也和坐月子一般,最好一個月內不能見風,司徒淩便喚了他自己兩名侍衛遠遠在前方曲廊裏看守著,並不許我出屋子,卻也不阻止我召了自己部屬到屋子裏發號施令。

我想起初春時淳於望剛剛小產就被他沉塘,心中苦笑。

或許,他待我遠比淳於望待我好,可我為什麼心心念念隻記掛著那個快坑死我的冤家?

這日吃了藥,我精神不錯,在室內舞了一回劍舒展手腳,歎道:“這滿屋的熏香雖是好聞,到底不如外麵的花香聞著沁人心脾。這時節,梅花……該開了吧?”

“前院就種著臘梅,的確已經打著花骨朵了……”桂姑笑著回答,忽然呆呆地怔住神,思索片刻,恍然大悟般“啊”了一聲。

我忙問道:“怎麼了?”

桂姑拍了拍頭道:“到底我年紀大了,記性不好。其實本不該忘了的。”

“什麼事?”

“姑娘可記得,我曾說過,皇後薨逝那天,我聞到了她床畔有很淡的香氣?”

“嗯。”

我喝著茶,隻作不經意般聽著,心下卻是明了,那正是毒瘴的氣味。隻是半夜過去,氣味早已淡了許多,再不能致人於死地。

桂姑道:“我忽然想起來,那一年我從北都回老家,路過厲州時,也曾在一戶人家聞過這樣的氣味。”

我不覺頓住茶盞,問道:“什麼樣的人家?”

桂姑搖頭道:“不清楚,隻知是個鄉村富戶,門第看著倒也尋常。我路上錯過了客店,趕了一夜的路,大清早的剛到那裏,便見一個年輕婦人帶著個四五歲的小姑娘哭叫著從門裏奔出來,說是剛從娘家趕回來,便見一家人都病了,急急要尋大夫。我忙進去看時,一門十幾口,都在睡夢裏死去了。我曉得必定是得罪了什麼大人物,才遭了滅門慘禍,也不敢細查死因,趕忙就奔了出來,勸那小姑娘快逃命去,自己也沒敢停留,急急就離開了。當時我也聞到這種很淡的香,隻是那人家院子裏頗多花草,我隻猜著是什麼花香,從不曾放心上。現在想來,莫非……”

我心中一寒。

桂姑離開北都,是司徒永的父親司徒煥登基不久後的事,為的就是避開奪位大戰後可能的斬草除根,株連無辜。那時候……秦家掌權的尚是我祖父秦初桐。

姑姑曾說,他們從未真正對皇位的爭奪置身事外,祈陽王便極可能是被秦家與夏王聯手設計誅殺……

那時知道這種毒瘴存在的人更少,能運用這種毒瘴的人更少。

我問桂姑:“你知道這家人姓什麼嗎?”

桂姑搖頭道:“這些事我避之唯恐不及,哪裏敢細問?不過……”

“不過什麼?”

“那個年輕婦人的腰間掛著佩劍,又敢帶著個小女孩趕夜路,我猜應該是個會武藝的。如果真的身手不錯,或許這對母女還能逃得性命……”桂姑望向我,忽詫異問道,“姑娘,你怎麼了?”

我情知自己必是臉色變了,忙若無其事地輕輕一笑,說道:“沒什麼,隻是忽然想到,如果這小女孩還活著,如今該是二十出頭的大姑娘了吧?她在大芮得罪了大人物,很可能會避到南梁去;她為自保,多半也會練就一身好武藝;她為調查家人死因,說不準也會去研究令她家人致死的藥物……”

桂姑聽得呆了,“姑娘是說,皇後的死,可能是這個當年的小姑娘在報仇?”

我笑道:“隨口一說而已。皇宮內院守衛何等森嚴,哪有那麼容易混進去?”

“哦!”

桂姑似信非信,卻也深知這些秘事知道越多越是危險,知趣地閉口不提了。

我轉頭問她:“素素那裏你可曾去看過?”

桂姑點頭道:“看過了,她隻說有些倦,並無大礙,趕著讓我到前頭照顧姑娘,並不曾讓我診脈。”

“她氣色還是不好?”

“看著……還好吧?和姑娘完全不一樣的性情,安安靜靜地坐在窗邊看書,屋子裏看不到從來看不到刀啊劍的。”

我輕歎,“她的母親便是個大家閨秀,隻是嫁在了將門……她從小沒了父親,自然繼承了母親的溫柔脾性。當初該教她些武藝,也不至於這般孱弱。明日你再去看看,眼看著快入宮了,若有什麼不妥,可以先用藥調理調理。”

桂姑應了。

我待她走了,即刻召來尚在京中待命的秦哲,讓他立刻派人秘密去查當年厲州的那件滅門慘案,並弄清……這家人是不是姓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