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年……
偶爾出現的零落片段,便在告訴著我,我曾有多麼快樂無憂,幸福寧謐。
即便成為他人妻子,我還是願意有這麼一段快樂如好酒般醞釀於頭腦深處,痛苦之時拿出來嚐上一口,也許會是對眼前創傷最好的撫慰。至少,我能安慰我自己,我也曾幸福過,甚至比任何人都要幸福。
那日在驛館,如果不是懷有身孕,我的確預備喝了淳於望泡給我的解憂花茶。他那時顯然在疑心司徒永撒了謊,但我的行動告訴他,是我不肯喝,不想回憶起我和他曾經的過去。
我苦笑著說道:“你不肯讓我服這個,自然有你的理由吧?”
“因為你服下了,你很可能立刻變成瘋子。移魂術……太狠毒……我好恨,好恨當時為什麼不仔細打聽清楚!為什麼聽任司徒淩對你用上這個術法!”
“移魂術……”
我茫然聽著這個從未聽過的名字。
若不是曾有桂姑向我施展噬心術在前,我再不信天底下有這等蠱惑人心的巫術。
而司徒永已緩緩講起了往事。
他講得很緩慢,很簡略,卻足以讓我聽得很明了。
原來,一切,都是陰謀裏的陰謀,算計中的算計。
我在萬佛山失蹤後,師父無量師太苦覓不得,隨即通知了秦家,當然也瞞不過當時剛回北都不久的司徒淩和尚在子牙山的司徒永。
司徒淩當即調來一批高手,又帶了司徒永一起前去南梁,把萬佛山搜了一遍又一遍;秦驚濤不便自己前去,也派了相當多的人手前往南梁搜尋。
但始終一無所獲。
所有關於那個小姑娘的消息,都停頓在前一晚做完晚課後回房休息的那一刻。
事實在明顯不過,那個美麗的小尼姑在深夜遭遇地震和山洪,根本沒來得及脫逃。那麼大的天災下,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再正常不過;而凡人就是把武功修煉得再好,也難擋這樣的天劫之威。
回到大芮後,司徒淩比以往沉默許多,卻依然不屈不撓地查著未婚妻的消息。司徒永雖是皇子,卻是最無依無靠的一個。當時芮帝司徒煥尚未宣他回京,他也不敢公然回去,悄悄喬作司徒淩的小廝留在他的府第,——那時,司徒淩也才十八九歲,連南安侯的封號都沒有,他的母親雖然保有夏王妃的封號,可為了打消芮帝疑慮,她早就把“夏王府”的門匾摘下,同時深居簡出,隻讓下人稱其為“夫人”。
司徒淩能調動的力量並不多,卻不在如何重振家門上用心,即便回到北都,依然將不少人遣在南梁繼續打探消息。他的萎頹終於激怒了母親,關起門來將獨子好一頓訓斥。
沒有人知道夏王妃都罵了他什麼。司徒永隻看到司徒淩回自己臥房後把自己整整關了兩天兩夜,連他去敲門都敲不開。等他瘦了一大圈自己走出屋子時,第一件事就是下令把遣在南梁的人撤回北都,第二件事則是去拜見秦驚濤,依然執子婿之禮,恭謹備至。秦驚濤見他為女兒憔悴至斯,也是感動,遂也屢加扶攜。
這時司徒煥正為端木氏的坐大而頭疼,因司徒淩對他素來謙恭謹慎,並無夏王的鋒芒畢露,又是自己的親侄兒,遂開始重用司徒淩,逐漸讓他在朝中立穩腳跟。
司徒永見秦驚濤和司徒淩都放棄了追查小師姐的下落,大失所望,又怕自己老呆在司徒淩身邊被人識破身份,遂回了子牙山。但往日熱熱鬧鬧的三人行隻剩了他一個,心裏的淒涼自是不必多說。
隔了一兩年,他到底不甘心,借口出去遊曆,獨自奔到南梁四處行走。想著小師姐的性情,一定不會甘心總在一個地方參禪的,他也常到江南繁華地四處行走。
不知算不算是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真的找到了他的小師姐。
隻是她已依在一個俊逸公子的懷裏,注意力全在奶娘手中那個剛生的小娃娃身上,懵懵地與他對麵走過,恍若不識。他故意在她跟前走過幾次,終於能確定,她是真的不認識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