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也才十五六歲,身手相當高明,可到底在山野間長大,未曾經曆風雨,眉眼間一團稚氣,看著比“盈盈”還小出一截,淳於望倒也不曾留意他,竟讓他一路躡著蹤跡跟到狸山,並查到了他們在狸山的住處。
當時他並不知道該拿這個不認識自己並嫁給他人的小師姐怎麼辦,猶豫了很久,終於回了大芮,把前因後果告訴了司徒淩。
司徒淩當時的臉色很怪,分不出是悲是喜是驚是怒。他和夏王妃商議後,即刻便通知了尚在北疆軍中的秦驚濤,自己則帶了司徒永、衛玄和一批精幹部屬先行前往狸山。
他們於這個被人刻意瞞掉過去的“盈盈”完全是陌生人,但她似乎對司徒永還殘留著往日的熟稔和信任,司徒永聽從師兄的吩咐將她引了出來,讓衛玄對她施展術法,試圖喚起她對於過去的記憶。他們當時並不知道她是因忘憂草而失憶,但衛玄的巫醫之術一樣可以喚出部分她所潛藏的記憶。
她心生惶惑時,司徒淩等將她引出,並焚毀她一家人隱居的木屋,強行將她帶出南梁,先回子牙山尋求師門幫助,並讓衛玄每日為她以巫醫之法治療,終於讓她慢慢回憶起往事。但出乎眾人意料的是,她拒絕回北都繼承家業,也拒絕承認和司徒淩的親事,她跪在趕回的秦驚濤跟前,苦苦哀求著,要回狸山伴著她的夫婿和女兒。
秦驚濤大發雷霆,連司徒永也是萬般不甘心,想不通自己的小師姐怎麼會糊裏糊塗被一個南梁人迷得神魂顛倒。這時,始終沉默的司徒淩提出讓衛玄對她施用移魂術。
這種術法也是巫醫的一種,施展的法子有些霸道,但能令她忘記一切與淳於望相關的事。連無塵、無量都不甘自己辛苦教出的弟子就這樣被世俗情愛毀了,幾乎所有人一致同意了冒險用這個法子。
他們用白玉做成一個箱子,外麵飾以明珠,讓箱子內部始終保持著蒼白卻毫無變化的顏色,再讓他們寄予厚望的女子同時服下了令其四肢麻木的藥和令神智異常清醒的藥,然後關入那個箱子,埋入地底,隻留一小孔透氣。
沒有人覺得那是怎樣了不得的苦楚懲罰。隻是所有人都如坐針氈。
司徒永想不出生性活躍的小師姐該怎樣孤獨而恐懼地呆在那個密閉的空間,不能說,不能動,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連睡眠的權利都被剝奪……
兩天後,司徒淩從地下抱出來的那個女子,果然已經徹底崩潰,傻了似的誰也不認識,並且不會說,不會動,不會笑,連眼神都是呆滯的,手指伸到她的眼睛上都不曉得眨一下。
衛玄在其完全崩潰時施法,再三暗示她,她是因為和那個叫淳於望在一起的男子才會經受這場折磨,她不能再想起他,否則這場苦楚可能會再次來臨……
那時她的心智完全混沌,像一張白紙般隨人折疊塗抹。終於有些知覺時,她對於那個密閉的白色空間的恐懼,遠甚於任何肉體的折磨。為了躲開再度襲來的噩夢,她什麼都願意做,什麼都願意忘記……
不久後,曾經的盈盈重新做回了秦晚,身體卻急轉直下,整整病了兩個月。她在病中重新和司徒淩、司徒永相處,像原先在子牙山那樣和師兄撒著嬌,或者欺負欺負自己的師弟,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已被人生生地剜去了三年,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三年。
司徒永自以為幫到了大師兄,也幫到了小師姐,曾經很是開心。但小師姐常常頭暈目眩,噩夢頻生,又讓他有些發愁,不知道隨著時間的推移會不會好轉。
那一年,父皇因久無子嗣,終於召他回京;他成了晉王,依然無意在朝政上用心,甚至常常不回宮,隻寄居在司徒淩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