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梅補充道“小姐是昨日去的路上才提起碑文一事的。”
薑離心底古怪愈盛,“付姑娘一看便是極守禮數之人,斷不會輕易與生人接觸,案發在碑林,哪怕當時無人,可倘若凶手在碑林襲擊付姑娘後再送出玉真觀,凶手如何保證路上不碰見人?因此我猜,凶手不是在碑林動的手……”
“薛姑娘好生敏銳——”
忽然一道清越之聲響起,眾人回頭一看,便見是付雲珩回來了,在他身後,裴晏也一同歸來,二人出門一夜,此刻皆是烏發覆雪,袍擺染泥,頗有些狼狽之態。
付晟起身迎來,“世子,可查到什麼?”
裴晏不僅發冠落了雪,連眼睫也結了白霜,他嗬氣如霧問“付姑娘可醒了?”
付晟愁苦道“醒了,但情緒極不好,問什麼都說不記得,也不願見人,將我們趕出來才安穩了些,眼下是她母親在裏頭守著。”
付雲珩立刻想往內室去,“阿姐——”
付晟一把攔住他,“不要擾你姐姐,她好不容易被薛姑娘救過來,適才那模樣,是受不得一點兒刺激,等她穩定下來再從長計議。”
付雲珩欲言又止,裴晏則看著薑離。
薑離點了點頭,“付姑娘傷勢頗重,此刻剛醒,的確受不得刺激。”
付雲慈遇襲的經過隻需她本人揭露便可真相大白,眼下咫尺一步,阻礙卻在付雲慈自己,付雲珩有些著急,又抱歉地看向裴晏,“鶴臣哥哥……”
裴晏從容玉立,麵上並無失望,“無妨,所幸昨夜我們查到了些線索——”
窗外夜色初明,黑沉沉的天穹露出一片鉛灰陰影,裴晏轉而看向薑離,“如薛姑娘所言,凶手的確不是在碑林動的手。”
薑離眼底微亮,裴晏繼續道“我們去了玉真觀,按皂角刺的線索,在玉真觀北門外的後山上找到了小片密林,那密林中並無房舍,林中痕跡也已被大雪掩蓋,但在幾處樹枝濃密之地,我們找到了兩道可疑的馬車車轍,再結合付姑娘衣裙上的土漬來看,付姑娘受傷之地就在那密林中……”
薑離蹙眉,“馬車?凶手是將付姑娘擄上了馬車?”
裴晏肅然點頭,“很有可能,她身上撞擊而來的淤傷,極可能是在馬車中與凶手搏鬥時留下,此前五位遇害者失蹤後,衙門在失蹤地大範圍搜索過,卻不曾找到案發現場,我們早就懷疑凶手是先擄人再殺人,如今愈發得了證實。”
微微一頓,他又道“後來回到北門,我們發現北門不遠處有一茶鋪,夜半敲門去問,竟真問到了線索,茶鋪的老板說昨日申時過半,她看到付姑娘一個人從玉真觀北門出來,又往那片竹林而去,玉真觀北門多是觀中師父進出,少有香客來往,因此老板留有印象,但她並未時刻盯著,付姑娘前後是否有人她並不清楚。”
薑離秀眸微狹,“好端端的,付姑娘不會無緣無故自己離開玉真觀,除非她看到了何人何事,引的她跟了上去……”
付雲珩盯著內室門口,“但姐姐怎會想不起來呢?”
屋內幾人一默,皆難作答,正在這時,門外走來個小廝,“老爺,來接薛大小姐的馬車到了,說是薛中丞派來的,眼下人正在府門外候著。”
付晟一聽忙道“薛姑娘,麻煩你一整夜實是辛苦了,你父親想來也擔心了一夜,既來接你,我們也不好多留,你對阿慈的救命大恩,我們無以為報,等明日阿慈好些了,讓她親自拜謝姑娘,這會兒,讓雲珩送姑娘回府——”
薑離搖頭,“救人性命是醫家應當之事,伯爺不必如此客氣,付姑娘今日需靜養用藥,我留在此也確無必要,明日一早我再來複診,若她有何不妥,盡管去平康坊尋我,也不必讓世子送了。”
付雲珩道“那我好歹要把薛姑娘送上馬車。”
裴晏看了眼外頭天色,也清聲告辭道“既如此,我亦不在府中等候了,付姑娘的案子我會私下調查,待她平穩些,若想起昨日之事,讓雲珩來尋我便是。”
付晟有些感慨,拱手道“世子今朝之恩,我們亦不敢忘。”
如此一來,付雲珩便一並送他們二人離府,待走出付雲慈的院落,薑離終是忍不住問“敢問世子,此前五位死者,除了與付姑娘都是待嫁新娘外,可還有別的異同之處?”
付雲珩看裴晏,“鶴臣哥哥……”
此案是大理寺主審,裴晏雖接任少卿之位不久,可他素來治下嚴苛,付雲珩不知要不要對薑離道明詳細案情。
裴晏卻溫聲道“除了是待嫁的新娘,長相、年歲、出身等皆是不同。”
見他如此態度,付雲珩便更詳細道“薛姑娘,第一位死者是城東錦雲綢緞莊老板汪仲廉的女兒汪妍,汪家曾是江南皇商,在長安頗有名望,他們六月初七報官說汪妍失蹤,六月二十在城西的護城河裏發現了拋屍屍塊,汪妍今歲二十,要嫁去都水監使者馮家,出事時,離她的婚期還有十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