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薑離若有所思道“這香身丸所用藥材尚算尋常,但香料卻不便宜,兩位死者前後隔三月遇害,若是尋常人家,不易負擔三月,將香身丸散落各處的可能性也不算大,凶手應不缺銀錢……”
裴晏這時道“更有甚者,凶手很可能自己便賣此藥。”
此言令薑離心緊,“你是說藥鋪與香鋪?”
裴晏頷首“凶手狡猾,幾乎不留任何線索,能在分屍之地蹭上香藥,隻能說明他對此物見怪不怪,這才失察讓死者衣物帶了出來。”
“大人所言有理。”薑離頗為讚同,“如此便可排除戲班中位份不高之人,一來銀錢難已負擔,二來他們服用此物對自己並無助益。”
裴晏聞言從書案上拿起一份名單來,“這幾日排查戲班和各處雜戲伎人,發現懂得易裝之人不少,但能惟妙惟肖模仿他人聲音者並不多,除了片刻前他們三人提到過的兩大戲班之外,大理寺與金吾衛還滿長安走訪了十多家酒肆戲樓,查了戲伶伎人一百多後,隻得了這五人的名單,但此五人都有不在場證明,考慮到凶手有兩人,今日開始,戲班這條線索上隻重點排查此五人是否有作案嫌疑。”
薑離接過名單,眼風一掃道“程方荀……”
三字剛出,薑離便暗道不好,果然裴晏有些意外,“姑娘知道此人?”
程方荀是天音樓的老師父,當年李策為了學戲硬拜入他門下,薑離別的人不知,對此人印象卻頗深,她滿腹心思在命案上,竟忘記自己不該知此人。
薑離唇角微抿,“聽說過。”
裴晏深深看她一眼,並不追究,隻繼續道“程方荀年過五旬,如今還重病在身,他作案的可能性不大,但他門下有好幾位徒弟,將他那模仿人聲之技學了幾分去。”
薑離握著名單的指節微緊,“徒弟?”
裴晏道“有四五人尚在排查中。”
薑離腦海浮起李策的影子,口中淡淡道“受害者有五人,要確定嫌疑對象是否有不在場證明應算容易,就看香藥這邊有何線索能與之對上。”
正說話間,九思又端著兩杯熱茶進來,“姑娘請用茶,今日是新得的霍山黃芽,小人剛剛煮好,請您嚐嚐。”
薑離接過茶盞,眼風一掃,便見裴晏若無其事飲茶,一副當真飲慣了的模樣,薑離輕撥著茶湯浮沫,忍不住問“長安八大名茶,霍山黃芽並不在列,且此茶回甘頗為澀口,大人怎會喜好此茶?”
裴晏平靜道“有位故人曾好此茶。”
薑離指節收緊,盞蓋與杯身相錯,發出輕微呲響,正不知如何接話,外頭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隨即簾絡一起,付雲珩走了進來——
“鶴臣哥哥,是不是有新線索了?”
見薑離也在,付雲珩麵露欣然,“薛姑娘。”
薑離點了點頭,一旁裴晏道“薛姑娘剛帶來新發現,那藥漬乃是香藥,如今正命盧卓幾人去查香藥可能之來處。”
薑離又問“你姐姐如何了?”
付雲珩憤然不減,“昨日姑娘走了,姐姐麵上沒什麼,卻是整夜都未再說話,她性子和軟,受再大的委屈也隻會怨怪自己,偏偏我們理虧,拿徐家毫無辦法。”
薑離不甚讚同道“是誰理虧,查清謠言來處才知道。”
付雲珩未多想,點頭道“到時候知道是謠言,我倒要看看徐令則是何態度,不過薛姑娘也不必太過擔心,姐姐用藥如常,身子尚好,翠嬤嬤照料的亦十分仔細,我今晨離府時,兵部侍郎府上的虞姑娘去探望姐姐,看姐姐已能起身走動,她還說不要姐姐悶在府裏,過兩日請姐姐赴雅集發散發散。”
薑離麵色果真鬆快半分,“躺夠十日確可走動,但定要小心。”
盧卓幾人此去一時半刻回不來,薑離又到放著公文的書案旁翻起案情記載,昨日她一目十行看得疾快,今日則隻看汪妍的記錄,付雲珩見狀問“姑娘有何疑問嗎?”
薑離搖頭,“我隻是在想凶手何以第一個選擇汪妍。”
裴晏這時道“初接手案子時我亦想過此問,還專門調查了汪家上下,調查後並未發現疑點,汪妍在家中頗受寵愛,案發後她父母親悲痛欲絕相繼病倒,隻有哥哥支撐門庭,那日在義莊你也看到了,他哥哥隔幾日便去義莊一次。”
薑離看著文書,“汪妍去凝香閣的次數頗多。”
裴晏又道“凝香閣在東市,距離汪家不遠,且她和康韻也算認識,再加上她未出事之前浮香齋還未有如今的名頭,去凝香閣也算正常,但自從康韻出事,康景明無心打理凝香閣後,大家便多往浮香齋去了,鄭冉去林下春堂和浮香齋較多,吳若涵和錢甘棠待嫁期間則隻去浮香齋……”
薑離心頭滑過絲古怪,但望著文書記錄,卻又琢磨不出怪在何處,她定了定神,隻更仔細地翻看,如此等了小半個時辰,馮驥先一步回來。
他披著一身寒意進門,“大人,買到了香身丸。”
他手中抱著三個錦盒,“凝香閣這三個鋪子都賣有香身丸,還不止一種,但配方不盡一樣,小人把現有的幾種買了回來,其他香鋪雖也賣的有,但配方大同小異,屬下跑了一圈後得知如今賣得最好的是浮香齋的木香香身丸,據說吃上兩月便可通體透香,屬下便問了這半年來最常見的主顧,令她們寫了一份名目。”
放下錦盒,馮驥又從懷中掏出名單給裴晏,薑離上前道“拿六個空茶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