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是許明,現在就讀於交大附中。他是個典型的理論家。他飽讀經書,大到球隊的戰績,小到球隊替補後衛他女朋友的媽的職業都了如指掌。許明身高體壯,一副踢球的好料,隻可惜架了一副七八百度的眼鏡,摘下以後便成“盲人摸象”,奈何射門乎。
許明在場邊指導之餘也會上場實踐幾腳,一隻球慢吞吞地滾過來,通常許明會一腳抽空,於是空留虛驚在人間。我們都被許明罵過,許明罵起人來會真正把自己置之度外,指著人的鼻子就罵會不會踢球。許明又精通各種戰術,什麼3-3-4、3-4-3、2-5-3陣形,遇時變換。一次他甚至排出一個3-5-3陣形。我們琢磨怎麼多出一個人,許明解釋說,門將在場上也要發揮主觀能動性,要不滿足於守門,要衝出禁區走向中場,要走位飄忽。於是,我班的門將會長期埋伏在對方的禁區裏,成為羅星中學足球的一大景觀。
初二全校聯賽時,我們班幾經大喜大悲,終於捧回冠軍。那天我們全隊一起燦爛地笑,暫別足球場。上了初三後,就很少真正地去踢一場球了。
中考過後那個暑假,正好是世界杯。我不希望中國足球隊衝進世界杯,因為那說明世界足球水平降低了。此文不評論國家男足如何,那是浪費筆墨。
一九九八年夏天的世界杯並不十分精彩,隻有從歐文的一個進球裏可以依稀感到張曉楓的風範。以往在羅星中學暮色裏踢球的朋友都各有去向,從此很少有電話聯係,也不曾聚在一起踢過球;以往中學旁鍾樓裏那座鍾敲響五點的時候,不再有人大喊“差不多了,別踢了”,五點半整也隻有一群陌生的孩子去小賣部買五角錢一瓶的橘子汽水,陌生得像那些球友。
上了高中後常在雙休日踢球。高中的同學應該說球技是蠻不錯的。像那位狂熱地愛好著文學的“蚊子”,就長於過人。我一直會和他爭論不休誰的水平高超。但是,水平高超不代表水平引人。像隔壁宿舍的小陸,是全場目光的焦點,因為他常開大腳。隻要腳下有球,二話不說掄起大腳。開大腳其實沒什麼,身為一名後衛,一定要多開大腳。但小陸之所以引人,是因為他的大腳開球向來都是往自家門裏飛的。
我和“蚊子”踢了多年足球,就是不明白小陸如何才能做到背對自家球門而射向自家球門的。一九九九年高一足球聯賽,我們連小組都沒有出線,我承認那次自己踢得很臭,因為和那時的隊員在一起,我有些找不到感覺。
最後要說的就是“新民晚報杯”足球賽,我一共參加過兩次。由於那時是酷暑,踢一圈回來連“國籍”都會出現問題。
我本不想參加,但因為我們這個地方球場實在少。踢踢弄堂足球不是不好,隻是踢到一半總會有人抄著家夥來追殺。居民區裏的人都嫌吵聲太大。中國的市井小民就是如此,容得下麻將卻容不下足球場。
那兩次“新民晚報杯”就是在沒處可去的情況下報的名。參加“新民晚報杯”最頭疼的事情是要學校蓋章、班主任同意,真不曉得是校長、班主任在踢球還是我們在踢球。第二大頭疼的事情是取隊名,要讓人一聽就精神抖擻,像什麼“小白兔”隊、“大花狗”隊肯定是拿不出門的,對手看了會笑得影響比賽,“申花”隊被人先用了,叫“花生”隊也未嚐不可,什麼“超人”、“夢幻組合”都是拿得出門但叫不響的名字。我們球隊的名字就暫且不說了,以免貽笑大方。
“新民晚報杯”其實就是暑假裏沒事幹出場汗換個“國籍”而已,但是有些習慣在經曆了那麼多場比賽後始終不曾改變,像羅星中學傍晚鍾聲裏五角錢一瓶的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