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卿,我的可卿!”他讚歎著準備迎上去。
春情濃豔,關也關不住了,鶼鰈正待雙飛。可卿忽然用手推他:“你看,外麵有人。”
他一看,窗外有個人影閃過,幹瘦矮小的影子,賈珍不以為異:“想必是丫鬟。”
他又抱住可卿求歡,可卿半推半就,臉色潮紅,笑嗔:“你這急色鬼,也不避人,被人看了怎麼好?”
賈珍吭吭地笑:“誰敢,我挖了他眼珠子,好卿兒,給我吧。”他已經等不急。
“就你是霸王。”可卿笑著咬他肩膀,像藤一樣纏在他身上。
興致漸濃。一時,外麵丫鬟傳話:“老爺叫請。”
雖然不悅,他也不敢怠慢,穿戴齊整趕去伺候。
“父親!可是身體不適嗎?兒這就叫太醫院差人來問診。”他垂手侍立。正房燈火幽暗。
“兒啊!不妨事。”賈敬靠在半舊的青緞靠背引枕上一副不勝老朽的樣子,感慨良深地說,“為父老了,今日聽道書,似有所悟,度量著要到城外玄真觀去修行,隻是舍不下這虛名閑職,畢竟是祖蔭啊。”
心裏的憤懣迅疾地消失了,賈珍的心狂跳。喜悅像水麵的波紋,越擴越大。他正待脫口說:“不礙的,有兒子呢。”話到嘴邊就咽住了。心有欲,口不言。怎麼事到臨頭即忘了涵養功夫。
“兒子願父親身體康健,千秋高壽。”
“不是這個話,我兒,父親有意將這祖蔭給你襲了,你可願意?”
“父親折殺兒子了,有父親在,兒斷不敢有此念想,望父親憐憫,不要折了兒的壽!”賈珍跪下來,戲演到這一步,他突然半真不假地來了這麼一下,險些把自己也感動了。
賈敬顯然對他的表現很滿意,幹瘦的臉上露出一點鮮嫩的笑容,好像一棵枯枝突然開花,看得賈珍心一顫。賈敬長長地出了口氣,好像要在這口氣裏把決心下定。
他等待著。
賈珍也等待著。他知道還有下文。
“珍兒,父親想找你要一樣東西。你若允了,父親我便去修道,也能心平氣和。”賈敬笑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賈珍覺得那笑容有點陰森,有點深不可測。他隻得笑笑,說些打不著的話,見機行事。
“父親要折殺兒子不是!兒子的命都是父親給的,憑兒子所有,父親大人取去,兒絕不敢有怨言。”
“好好好!我兒果然仁孝!”賈敬滿足地笑了,他撒網等的就是這一句。
他走過來拍拍賈珍的肩膀:“為父心懷大慰啊!”他看住賈珍說,“我要兒的一件衣服。”
賈珍愣住了……
“可卿不是衣服!”賈珍切切地說。前塵舊事讓他恨意深透,恨不得一刀刀割了眼前的老匹夫。痛苦!如海水洶湧泛濫的痛苦決堤而來,又一次無邊無際漬著他千瘡百孔的心。
他後悔,為什麼要因為功名而答應這樁醜陋的交易。
我是猶豫的,我是後悔的,但最終,我答應了他。
賈珍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上房走出來的,他好像踩在沼澤裏,每一步都是虛的,每一步都幾乎要深陷下去,萬劫不複。
他的父親,有聽床的癖好,這也就罷了,現在他竟對他提出,要用他的女人,秦——可——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