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何必如此客氣?夫人教誨,我必洗耳恭聽。”薑以玫嘴上雖這樣說,神情卻是懶懶的,毫不在乎的模樣。
話到嘴邊,蘇卿霜又咽了下去。她是知道的,薑以玫最聽不得別人拿仕途經濟的話勸他,哪怕是他親爹薑樊樹,為此好好訓誡了他幾回,他也都不以為意,如今自己隻是一個不受待見的繼母,如何能夠確保此話出口之後,薑以玫不煩了她?
想了想,蘇卿霜臨時調轉了話頭,淡淡一笑道:“你學業辛苦,還要分心去管家裏的產業,委實不易。”頓了頓,又笑問:“我從蘇家帶來的那三間鋪子,也在你手上不是?”
眼睛一眯,薑以玫若有所思的打量了蘇卿霜一番,點頭承認:“不錯。”
這個來了薑家一年卻一直寡言少語的三夫人,怎麼在做了寡婦之後,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話比從前多了不少,大大方方的,沒半點小家子氣。
蘇卿霜端莊一笑,繼續說:“我想著三房隻剩下你我母子兩個,你一個人能做的有限,我雖沒什麼本事,但好歹跟父親學著看過賬本,識字算賬都還行得,總能幫襯你一二。”
她已經將來意說的那樣清楚,他若再裝糊塗也沒意思,薑以玫在心裏打個算盤,那三間鋪子,要說進賬吧也沒有多少,加起來還沒有他手上的一處莊子的進賬多,唯一值錢的可能就是個店麵,可是店契在蘇卿霜手上,他也不好意思要。如此算來,那三間鋪子於他而言真是雞肋無疑,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隻是有一點,這三間鋪子在他手上無用,並不意味著到蘇卿霜的手上就能死魚翻身,氣象翻新。
並不是他歧視婦道人家,往遠了說,家裏的老太太,年輕時那叫一個風風火火潑辣能幹,殺伐決斷令行禁止,硬生生把偌大的家業支撐起來。
往近了說,就是他的兩個伯母,哪個又是省油的燈?大伯母看上去溫和謙善,待人接物都足夠圓滑,但算盤打的可精著呢,誰敢欺侮到她頭上去?再說二伯母,別的不講,單憑她當年進薑家耍的那些手段,就知此人不簡單,進了薑家以後,更是把二伯管的服服帖帖,連見一見姨娘都難。
相比之下,這位三夫人便顯得毫無存在感了。
明明隻有十六歲,卻過著清心寡欲無欲無求的生活,每日關在屋子裏,不去見親戚妯娌,也不管教丫鬟婆子,下人提起她,都在背後偷笑。
“夫人,你若是有空閑,不如好好整一整三房的規矩,何必來湊這個熱鬧呢?”薑以玫扶額無奈,言下之意,你還是做好你份內的事兒吧,別瞎操心了。
蘇卿霜卻不生氣,隻微笑道:“玫哥兒放心吧,這是遲早的事。咱們這房裏冗雜人等太多,沒得耗費銀錢,又有那起子不知恩的欺上瞞下,中飽私囊,打量我不知道呢?不過你爹爹剛去,也不適合在這個時候動作。你不理家,不曉得其中利害,想快刀斬亂麻是行不通的,咱們得慢慢從長計議,否則惹得下人鬧起來,傳出去倒敗壞你家的名聲。”
震了一震,薑以玫瞪大眼睛瞧著蘇卿霜,仿佛從來沒見過這個人,他實在不敢相信,這竟是從蘇卿霜口中說出來的話?簡簡單單,卻一下擊中三房的要害,剖白了她的雄心,並且告誡他,這事可緩卻不可急,否則遺害無窮。
他還真是小瞧了她!
心中隨著驚訝燃起的,還有興奮。有趣有趣,原本以為父親一走便是他的孤軍奮戰,誰知半路得一臂膀,實在可喜可賀!
心中喜悅,麵上也神采奕奕,薑以玫坐直了,挑了挑眉笑問:“夫人打算怎麼做?”
“有錢能使鬼推磨,我能不能有所作為,還得看玫哥兒願不願撒手?”蘇卿霜從容一笑。
“好好好!”薑以玫撫掌而笑,“我等著看夫人雷霆手段!”突然又皺緊了眉頭猶豫道:“我這裏雖沒話說,但不代表大伯二伯會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