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鋪子是蘇卿霜的,經營權在薑以玫手中,看上去好像和兩位老爺沒什麼關係,但蘇卿霜日後要見人要管賬,這些傳到兩位老爺耳朵裏,隻怕是要鬧翻天。
“你放心,大老爺二老爺那裏,我自會應對。”蘇卿霜一臉雲淡風輕,仿佛根本不是什麼大事,輕輕揭開那定窯印花纏枝梅的瓷盞,抿了一口。
薑以玫心裏暗暗驚奇,又害怕她胡鬧,忍不住勸:“夫人,在大伯二伯麵前,想以情動人是不能的……”
他是見過那些女人鬧騰的,一哭二鬧三上吊,攪得家宅不寧,又叫外人聽了去笑話。
蘇卿霜淡淡挑眉向薑以玫看過去,忽的一笑,“我知道自己在薑家的地位,以情動人?沒有人和我有情,我和誰鬧去?我是商賈之家出身,知道這天下唯有一個‘利’字,恒久不變。”
薑以玫幾乎要為這位三夫人拍案叫絕!他從前竟然看走了眼,以為她是個悶聲不響的悶葫蘆,誰知轉眼就這樣厲害!但願她不是個清談之徒,且看她如何說服兩位伯父吧,便知她是不是真有本事了。
“那就等夫人的好消息。”薑以玫鄭重一揖。
蘇卿霜點點頭,斂去眼中鋒芒,溫和道:“你先把賬目給我吧,我還不了解那幾個商鋪的情況。還有,不知你這兒有沒有經商貿易的書,我以前跟著父親學過一點,但都是些皮毛,你若是有,便借給我回去看看。”
蘇家是商賈之家,生意雖說不上大,但也絕對不小,不然薑家也不會跟他們攀親。蘇卿霜小時候最愛跟著父親東奔西走,性子也格外聰慧,往往父親教他們什麼,他幾個哥哥還未領悟過來,她便先了悟了。因而父親常感慨,感慨她是個女孩兒,再聰明通達將來也是要嫁人的。
於是等蘇卿霜年歲稍長,便不肯叫她碰這些東西,隻讓她讀些聖人經書,硬生生的把一個機靈孩子往賢妻良母那方麵培養。偏生蘇卿霜也沒機會做賢妻良母,反倒,是做了寡婦。
她真覺得自己是時運不濟,那會子薑家來求親,嫡母就攛掇著父親把她嫁出去,明明是把她往死人墓裏送,還胡言亂語什麼“雖說薑家三老爺年紀大些,但早年也是做過官的,人家做官的肯娶五丫頭,那是五丫頭的福氣!以後在薑家吃香的喝辣的,又是那些個排場伺候,隻怕連娘家都不舍得回呢。”
父親懼內,一開始也是不願意的,但扛不住妻子日複一日的說,終究還是把蘇卿霜給送出了蘇家。
蘇卿霜隻恨當時太小不懂事,否則必得跟著父親把本事都學到手才算數。
“我這兒最多的就是書,夫人想要盡管拿去就是了,都是一家人,說什麼借不借的?”
領著蘇卿霜走到西邊書房,裏麵放著一張紅酸枝團雲紋鑲金絲案,旁邊整整齊齊的擺著好幾櫃子書,蘇卿霜見那書架上的書滿滿當當,實在比她父親的書房還要大些,書也要多些,心裏不由的很歡喜。愈往裏走,便愈有書香撲上來,那是墨的香氣,還有書頁的陳舊氣,她快樂了,她的的確確是快樂了,閉上眼睛,深吸了幾口氣。
“那就多謝了。”蘇卿霜莞爾一笑。
薑以玫抱了一堆書走過來,往她懷裏一放,挺重的,壓的蘇卿霜雙臂一沉,咬牙吃力的抱住,薑以玫見狀,忙把最上麵的一摞抱起來,對她說:“這些是賬目,你回去自己慢慢的看,若是看不懂的也可來問我。我知道那幾間鋪子的賬目不怎麼對,八成是手下人耍的手腳,不過我也沒有空查。還有,等你回過了大伯二伯之後,我會帶三個掌櫃來見你,他們都是蘇家陳年的舊人了,難免擺譜拿大些,最善虛偽敷衍,未必好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