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高府的馬車上，沈昭月已經打好了千百次的腹稿。
可真到了高府，同高夫人單獨處在一處，那些方才醞釀許久的話卻不知從何說起。
倒是高夫人觀察她良久，了然於胸地道：“三姑娘有話不妨直說便是，我梁世箏自認經過不少風波，有些事或許在三姑娘那裏難以啟齒，到我這裏便是尋常了。”
“夫人自然與昭月不同，”她慢慢地回答著，將眸子緩緩垂下，隻盯著地上的一處，“昭月今日前來，是想向高夫人確認，上次在馬車中夫人所說的話是否真的可以兌現？”
或許是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向來隨性的高夫人也不禁皺起了眉。
“自然是真的，這盛京的名門貴族我都大概認識，家裏的事也比旁人知道的清楚，三姑娘既是為了自己的婚事而來，不妨說說你屬意什麼樣的男子，我也可以幫你好生挑選一番。”“夫人見識多，人脈也廣，可昭月所意的男子，一要家世清白，二要人品貴重……”
“這些都好說，”高夫人點點頭，盯著麵前的少女，“那三又是什麼？”三……
沈昭月緩慢地抬起頭，幾乎可以說是不識禮數一般看著高夫人。
她伸出手，將一直藏在袖中的信紙遞上，“三是這信上的人家，勞煩高夫人將其剔除昭月的夫婿擇選。”
高夫人眼神終於肉眼可見地染上幾分訝異，又忍不住看了幾眼這個時而規矩時而冒犯，時而謹慎時而冒險的沈昭月。
可少女的眼中清澈一片，隻帶著一絲讓人看不懂的堅定和期許。
“我倒是對三姑娘有些刮目相看了，”高夫人好笑地搖搖頭，心裏大概能理解為何自己那個小霸王偏偏隻對這沈昭月另眼相待。
這般讓人捉摸不透的行事作風，可不就正好合了那小子的心意嗎？
高夫人一邊想著一邊在心裏歎氣，伸出手來就要接過沈昭月遞來的信紙，卻發現另一頭並沒有鬆手的意思。
“不是要給我看嗎？你這又是何意？”
沈昭月隻將視線投在那張薄薄的信紙之上，落地有聲地答道：“如果可以，梁世子的未來妻子人選，也請不要在這些人家中甄選。”……
說的時候暢快，如今回想起來，沈昭月隻覺得一陣後怕。
虧得這是高府，麵對的是高夫人，若是換了旁人聽了自己這一番話，少不得得告訴大夫人，讓自己吃上一番掛落。
隻不過也就是因著對象是高夫人，她才願意冒險相勸，至於他們聽抑或是不聽，實在不是她能左右的了的了。
既送了信，沈昭月隻當自己還了梁國公的恩情，走在沈府院裏的腳步也鬆快了許多，她的院子靠後門近，平日仆從甚少過來這邊，她一路卻走的規規矩矩的，連裙擺都不曾揚起一分。
可是走著走著，沈昭月卻突然停了下來，側耳聽著不遠處傳來的細碎動靜。
似乎是有個女子在與情郎相會，隔著鬱鬱蔥蔥的樹葉都可見那桃粉衣裙，與男子的紫色衣衫黏膩在一處，一眼可見春意。
沈昭月心下生惱，隻當是哪裏的婢女和小廝廝混到了一處，尋到這裏來偷歡作樂，但也不便跑出去指責，隻想著趕緊繞開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