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賤嗎(1 / 3)

��n��N男人的手指從她的發隙間滑入,指腹隱隱約約泛著點汗水的濕氣,就如同池清霽背後自動閉合的門一樣,將她一頭細軟黑發握在指縫,緊緊扣住。

池清霽剛才還直挺挺地杵在地上的腿忽然就有點發軟,手不由自主地往後扶住了牆壁。

“你去哪裏旅遊了?”

兩人身上的毛衣如同巧合般都是白色,池清霽垂眸看去,正好與他身上的白色毛衣連成一片,頓時有種好像壓在自己身上的是條白色大狗的錯覺。

“……川藏那邊。”

“以後我們一起去。”

他說完,便討好般地啄吻著她。

一半的注意力留在感受這股柔軟,另一半的注意力則是想要得到一個回答。

但沒有。

池清霽始終一言不發,甚至就連嘴唇都沒有張開過。

宋薄言拉著她的手,手指滑入她的指縫,將腦袋埋在她深凹的頸窩,鼻尖蹭著她的側頸,又壓低聲音重複一次:“下次我們一起去,好嗎?”

現在的池清霽,給宋薄言的感覺,像一陣風,來去自由,抓握不住。

宋薄言這段時間每天一睜開眼睛,都沒辦法用任何方式感受到池清霽的存在,讓好不容易得來的短暫七天變得就像是南柯一夢,讓他有時候甚至都會懷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已經瘋了。

因為太想她,所以臆想出她再一次出現,又臆想出了一場暴雪將她困在自己身邊。

“清霽。”

思及此,宋薄言比見到她之前還要更迫切地想要一個答案,他啞著聲音在她耳畔叫她名字,像是催促,更像懇求。

但池清霽給予他的,依舊是沉默。

是無聲的拒絕。

她不想。

宋薄言俯下身,將她的手指與手掌一點點往自己的手心攏。

明明有觸感,有體溫,卻好像還是抓著一團看不見摸不著的霧,不知道什麼時候一縷陽光落下來,就如煙般消散了。

“川藏,是薩普神山嗎?”

“嗯。”

“我媽以前就很想去看日照金山,但是她上不去。”

池清霽在小時候,絕對是屬於吃過見過的小孩。

幼兒園的時候就經常跟著家裏這對恩愛夫妻到處走,寒假暑假沒閑著過,從小到大幾乎走遍了中國的每一個角落,吃遍了所有當地特色美食。

為什麼說是大半個中國,而不是全中國呢,因為他們一直沒有涉足過高原。

池媽因體質原因,高原反應非常厲害,池爸好幾次嚐試帶她們去向西藏高原,都因為妻子強烈的高反而不得不臨時更改行程。

不知道是不是人總有點叛逆感,越不能做的事情反而越想做。池媽去的地方越來越多,對國內的風景逐漸平淡的同時,反倒是日益向往起了高原風光。

南迦巴瓦,貢嘎,薩普,這些雪山的名字成了他們一家人談論旅行時出現頻率最高的詞彙。

“我這次一定要撐著上去,不看到日照金山不下來!”

每次都這麼說的池媽,卻每次都在驅車前往雪山山腳的路上敗下陣來,被丈夫和女兒扶著回到酒店房間。

後來日照金山自然而然也成了池清霽的執念,每年都得去上一兩次,碰碰運氣。

隻不過她雖然過了高原反應這一關,卻始終沒有得到過自然的垂憐,這次薩普就連臉都沒有露過,全都被雲層遮蓋,叫她失望又無奈。

池清霽進了浴室簡單地衝了個澡出來,找出自己臨走前放在這的醫藥箱,準備來看看宋薄言這個翻來覆去的傷口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宋薄言見她醫藥箱都拎出來了,便順從地任由池清霽將他小臂處的紗布拆開。

她在路上其實就覺得很奇怪,按理來說宋薄言的傷口在她走的時候已經結痂了,如果每天正常換藥,是不會感染的。

但劉姐在電話裏語氣很急,池清霽知道她一直覺得這事兒對不住宋薄言,便沒多問,直接過來了。

現在看見他小臂處幾道新鮮的血痕,池清霽心下頓時了然。

傷口邊緣整齊,不算很深,但痂結得不牢固,現在已經裂開了,正在往外滲著血。

“什麼意思?”

“我想見你。”

宋薄言別無他法。

沒有電話,沒有微信,沒有任何聯係方式,也不知道她人去了哪裏。

“我怕你又走了。”

在和池清霽失聯的時間裏,每一分每一秒,空氣都是焦灼的。

躺上床閉眼就是高三那年他連夜趕回國,卻隻能站在池清霽空空如也的院門外無力後悔的畫麵。

聞言,池清霽嘴角輕輕往上扯了扯。

“宋薄言,你不覺得自己有點賤嗎?”

宋薄言垂眸,凝視著她眼底的諧謔神色,半晌才輕聲應:

“嗯,是賤。”

池清霽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放下原本已經拿起的醫用棉球,聲音很輕,卻冷,仿佛窗外的雪花落在了他的心尖,吸收熱氣融化,變成了一滴冰冷的水,迅速滑落消失不見,隻在他心窩留下了一片森然的涼氣。

“自己弄出來的傷口,你自己上藥吧,我不管。”

池清霽一鬆手,宋薄言原本懸在空中好方便她查看的手臂,也緩緩地落了回去。

過了一會兒,才悶悶地嗯了一聲。

“好。”

池清霽拿起沙發上亂成一團的衣服往房間裏走去,穿好之後出來就看宋薄言也整理好了手上的繃帶,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看著她:“等我洗個澡送你回去。”

她把頭發重新散下,遮住耳朵兩側,點了點頭。

年後,這片住宅區又已經住滿了人,電梯有點忙,池清霽雙手揣兜看著上麵不斷變化的數字,忽然聽見旁邊傳來腳步聲。

她先禮貌性地往旁邊讓了一步,就聽身旁宋薄言向來人打招呼道:“林教授。”

池清霽順著宋薄言目光的方向看過去,就看一個身著玫紅色羽絨服的漂亮女人款步朝他們走過來。

女人走到兩人麵前,先看了宋薄言身旁的池清霽一眼,麵露出兩分曖昧笑意:“喲,小宋交新女朋友啦?”

“我就一個女朋友。”

池清霽還沒反應過來,宋薄言倒是先開了口,解釋完又簡單介紹了一下眼前人:“林韻林教授,目前和我在一個項目組。”

林韻愣了一下,又仔細地上下打量了池清霽一會兒,才尷尬地笑了笑,說:“哦,不好意思啊,我還以為像小宋這樣的男孩子,應該換女朋友換得挺勤的。”

這話說的,厲害啊。

假設她要真是宋薄言女朋友,這一句話不就把兩個人一起得罪了。

池清霽現在的做人準則很簡單,合則來不合則散,絕不和一看就合不來的人浪費時間去磨合。

出於喜好,她連手都沒從口袋裏拿出來,隻朝林韻點了點頭就算打過了招呼。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知失言,林韻之後也沒再說什麼,隻出電梯的時候跟兩人道了句“走了哈”,便消失在了電梯門外。

林韻走後,宋薄言第一句話就是:“我沒有別人。”

池清霽並不需要他的解釋,依舊神情懨懨地雙手揣兜,不感興趣地嗯了一聲。

電梯下到B1,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去,池清霽進了後座,拿出手機就看墩子他們正在樂隊的四人小群裏問她什麼時候回,到時候帶她吃炸雞去。

池清霽都已經把炸雞這檔子事兒給忘了,看墩子叫得情真意切,著手回複說馬上到,結果墩子的微信電話這就打過來了。

“雞仔,你是想吃韓式炸雞還是日式炸雞還是美式炸雞,你墩子哥哥在這方麵可是頗有建樹——”

池清霽本來想掛,誤觸成接通了,也隻能接著下去說:“行,牛,大美食家墩子哥哥,炸雞咱先放一放,你知道麓城哪裏有賣嵌糕嗎?”

炸雞,那都是二十天前說過的話,池清霽早失去了對它的熱血。

“嵌糕?”

但果不其然,墩子一個土生土長北方人,連這倆字怎麼寫都沒聽說過:“那啥玩意兒?我就知道年糕鏡糕缽仔糕。”

“……”

池清霽也不知道怎麼解釋,畢竟嵌糕這種小吃並不出名,遠沒有到全國各地都能找到的程度,就連慶城也不常見。

她隻能笑自己真是饞急亂投醫:“算了算了,就炸雞吧,待會到了再說,我現在在車上呢,不說了。”

“啥車啊,高鐵?”

池清霽往駕駛座掃了一眼,看宋薄言的手握在方向盤上,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尖修剪得極為利落幹淨,麵不改色道:“出租車。”

上周立了春,但這兩天麓城又下了場雪。

雪天行車偏慢,到宋薄言手裏就更是,把原本一小時左右的車程,又往後延了不少。

隻是不管多麼漫長的車程,總會有到達的時候。

到了劉姐酒吧附近,宋薄言把車停穩,回頭剛想問關於下次見麵的事情,就看池清霽把自己的手機遞了過來。

“以後不要去打擾劉姐,她已經很忙了。”

言外之意,好像是讓他留個電話。

宋薄言受寵若驚地接過手機,按下自己的號碼,看見自己的手機屏幕亮起來才掛斷,將手機遞回給她。

“不要隨便打,白天我要睡覺,晚上要唱歌。”

池清霽接回手機,送進口袋便開始和宋薄言約法三章。

宋薄言先是順從地嗯了一聲,然後才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問:“那我什麼時候能打?”

他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手還握在方向盤上,身上就穿著件最普通不過的深藍色羽絨服,眼底微光漸起,靜靜地看著她,讓池清霽不自覺又回想起剛才在他家玄關的無端聯想。

她被宋薄言的問題噎了一下,餘光瞥見他落在方向盤上虛握著的手,說:“等你手好了再說吧。”

她說完,直接打開車門下了車,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夜色中。

宿舍裏,胡知還在電腦前埋頭苦幹,聽見開門聲側頭看了一眼,就準備繼續該幹什麼幹什麼了。

他餘光見宋薄言進來,脫下外套,推測他應該是準備給傷口換藥,眼神主要還在電腦屏幕上,嘴卻已經跟個老大爺似的嘟囔開了:“你說你都英雄救美了,妹子還是對你愛答不理的,何必呢,天涯何處……”

胡知話沒說完,就被他手臂上新傷疊舊傷的畫麵給驚住了,一個仰臥起坐從椅子上跳起來,眼睛瞪得溜圓:“你這怎麼還疊起來了,你這我看著可像是刀傷啊,你這一天天的也太倒黴了,報警了嗎——”

“我自己弄的。”宋薄言不想多解釋,隻平靜地拆紗布換藥,“沒事,不深。”

“啊?”

聞言,胡知整個人都懵了:“你不是壓力太大,開始自殘了吧?”

宋薄言抿了抿唇,沒說話。

這個時候胡知隱隱約約想起,宋薄言裏麵打底的毛線衫,好像和出去的時候不太一樣,像是換了一件。

他心頭忽然冒出一個細思極恐的想法:“你是為了讓人家來照顧你……”

宋薄言沒說話,但另一隻手臂卻在疼痛中沉默地隆起了青筋。

“你瘋了吧你,你到底在想什麼,你當舔狗我都懶得說你了!”

胡知最看不得的就是比他厲害的人做一些不值當的傻事兒,更何況這人還是宋薄言,一下情緒就起來了,“我說差不多就行了吧,追不上就是追不上,你在這裏作踐你自己有什麼用,天下漂亮女孩那麼多,就非要她不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