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真好(3 / 3)

“喂,我現在……”

池清霽三兩步躍下樓梯最後幾階的同時翻出手機接起電話,但‘有點事’三個字還沒說出口,就因為先聽見電話那頭的人說話,而猛地停住了腳步。

“怎麼了?”

宋薄言追下來的時候,沒有看見兩人對峙的畫麵,池清霽就站在樓梯口的位置,聽見他的聲音之後才好像下定了決心一般轉過身來:“宋薄言,你現在能送我去一趟市裏嗎?”

闞北被拘留了。

因為昨晚跟人在樓梯間打架,失手將對方推下了樓梯,那人同伴直接報了警,剛才鑒定結果出來,說是摔下樓梯導致四處骨折,已經達到了輕傷二級標準。

去的路上,池清霽一直在查致人輕傷的後果,越查心越涼。

她給手機鎖了屏,腦海中回憶起剛才墩子慌亂的聲音——他們說是比她早混了好多年社會,其實打架也多是學生時代的事,現在工作和事業都在蒸蒸日上,早就沒了當初剛開始混社會的時候那股勁兒了,一時之間六神無主到隻能跟池清霽求助。

隻是池清霽又比他們懂多少,本身就是個女孩,查完故意傷人罪的量刑標準後,臉色都有點白了。

其實闞北看著挺凶的,但她從來沒見過他打架,甚至是跟誰的衝突都沒有過。

有的時候有些顧客很過分,往台上甩幾張百元鈔就要他們三個男的滾下去,別在台上礙眼,小黑和墩子都氣得站起來了,闞北也就是低頭把錢一撿,回頭摟著一胖一瘦,瀟灑走人。

就這樣已經被磨平了棱角的人,怎麼會突然跟人打架,還把人推下樓梯呢。

池清霽心裏的猜測很快在到達公安局之後得到了證實。

“我們本來已經找好了一個房子,昨晚在家裏收拾東西來著,然後外麵忽然來了兩個人敲門說敲錯了,還故意往屋裏看,問我們是不是要搬走。”

“闞北認出他就是一直跟著你的那個男的,就叫他別再跟了,當時那個男的說行,但是後來我們出門把準備扔掉的東西抬出去的時候,就看見那倆人還蹲在牆根兒那塊呢,估計是在蹲你,那個相機就正對著你那個儲物間的門口!”

墩子和小黑在這場打架事故中沒出手,做完筆錄就給放出來了,但倆人提起這事兒都氣得不行,尤其是墩子,胸口起伏得厲害:“我說句不好聽的要闞北沒動手我都準備上去教訓那倆龜孫兒,結果那倆人看我們仨出來抬腿就準備跑,闞北上去抓了一個,也就意思意思給了他一腳,誰知道這人就直接站都站不穩,給摔下樓梯去了……”

之後的事情,墩子和小黑不用說,池清霽大概也能想象得到。

傷情鑒定結果出來之後,那兩個人一定是竭盡所能把當時的情況描寫得更加緊迫危險,以證明闞北當時的攻擊性。

“他們願意私了嗎?”

這事兒池清霽聽了也生氣,但生氣之餘,尚且保留著的那份理智在告訴她,還是要先把這件事情解決了才行,“是他們跑來我們這,他們也不是那麼占理,但是既然已經受傷了,我們就破財消災吧。”

“那個男的說他殘廢了,下半輩子都毀了,一口開五十萬,否則就要送闞北進去蹲三年。”小黑說完,自己也覺得這事兒太窩囊了,咬著下唇憋了一會兒才繼續說:“但是我覺得總不能讓闞北真的進去……”

五十萬。

他們的自媒體號才成立不到一年,再加上怕人氣下滑沒怎麼敢接推廣,靠的全是平台的流量分成,哪裏來的那麼多錢。

“呃……”

小黑和墩子劈裏啪啦一通說,說完才發現池清霽身旁還跟著個男的。

倆人不知道宋薄言的來路,隻知道上次他不遺餘力地在劉姐的瘋狗前夫麵前保護了她,本能地還是對這人有點好感的,說完還幫池清霽解釋了一句:“哥們你別怕,我們找雞仔不是要錢來的,要真給我們也能自己想辦法。”

這話聽得池清霽心窩子直發酸,略微揚起聲調:“要錢又怎麼了,我們不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嗎,怎麼了,給我買東西的時候說是一家人,現在又不是了?”

“哎呀我們這不是怕……”小黑都快委屈死了,“反正我倆現在就跟個沒頭蒼蠅似的,平時就你和闞北主意最多,現在闞北不在,你看看還有沒有什麼辦法?”

這一句話問到了池清霽的死穴上。

她剛才想了一路,思來想去隻能寄希望於私了,但現在眼看對方獅子大開口,明顯是準備借著私了的名義訛上一筆,她也沒了主意。

“總之先把他保出來吧。”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站在池清霽身後一言不發的宋薄言突然開口,聲線低沉穩重,仿佛在焦慮不安的空氣中注入了一劑鎮定劑。

“剩下的我來想想辦法。”

墩子和小黑臉上卻並不見多少輕鬆神色:“怕是不行,哥們,剛我們問過了,說是這個情況比較惡劣,不給保釋。”

宋薄言聞言,隻點點頭:“那我試試。”

倆人尋思現在也就是死馬當活馬醫,“行,那麻煩你了兄弟。”

他們應了好,卻不見宋薄言往公安局裏走,而是轉身到不遠處打起了電話。

小黑和墩子將信將疑地對視一眼,都沒敢多問,生怕待會兒辦不成事兒讓池清霽尷尬。

隻是擔心的畫麵沒有出現,宋薄言掛了電話沒多久,裏麵就出來個警察,請他們進去辦理取保候審手續。

手續辦完,闞北很快出來,墩子和小黑趕緊衝上去來了個三人擁抱。

闞北抬眸,就看池清霽跟宋薄言站在不遠處,他頓時心下了然。

推開黏黏糊糊的墩子和小黑,闞北走到宋薄言身前,輕聲道:“謝了哥們。”

宋薄言微微頷首:“沒事。”

“走走走,咱趕緊回去想想怎麼辦吧,那倆狗比獅子大開口了,說什麼他兄弟下半輩子就落下了殘疾。”墩子一看見闞北出來,說話就放鬆多了,“要五十萬?我看他像五十萬。”

池清霽趁三個人聊著的時候低頭看了一眼手機,順嘴問了一句甄蔓菁那邊散了沒,得到肯定答複後,便定下心來準備先解決眼前闞北的危機。

她回頭看向宋薄言:“今天你先回去吧,林韻的事情,之後我自己找機會再說。”

宋薄言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三人,身形未動:“這件事你想怎麼解決?”

“我想想再說吧。”池清霽一時之間也沒什麼頭緒:“先回去睡一覺吧,這事兒解決了之後還得搬家呢。”

搬家。

這兩個字一下子讓宋薄言回到清醒的現實。

他們不是男女朋友,甚至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池清霽隻是因為被跟蹤,迫於無奈才暫且在他家住了一個星期的。

片刻呆滯過後,宋薄言有些艱難地點了點頭:“嗯,好。”

“啊,對了。”池清霽剛轉過頭去,又立刻轉回來:“我的吉他,能麻煩你過兩天送來給我嗎,我應該沒空去拿了。”

宋薄言從來沒覺得一周的時間有那麼快過,也從來沒有在研究所裏那麼期盼過下班。

再一次回到小一居室,推開房門的一瞬間,所有東西的位置依舊停留在池清霽還在的時候。

沙發上的吉他,牆邊的高腳凳,茶幾上紅色塑料袋兜著的蘋果,好像隻要他再往裏走一步,池清霽的聲音就會像之前那幾天一樣,從不知哪一個方向出來迎接他。

宋薄言站在家門口,就像是已經被打得潰不成軍的光杆司令,就連踏進玄關這一步,都幾乎耗盡了他全部力氣。

門鎖自動閉合的瞬間,發出‘哢噠’一聲響,在這萬籟俱寂間格外清晰。

這就是宋薄言比起美夢,更喜歡做噩夢的原因。

噩夢醒來,大多後怕又慶幸,但美夢結束,卻隻剩無限意猶未盡的失落。

隻可惜,無論噩夢還是美夢,終有一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