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愛與恨交織的八年(2 / 2)

陪伴瑩走過這痛苦掙紮的八年,每每回首,強都痛徹心肺地呼喊:“打死我也不敢吸毒!”

疑是山窮水盡

吸了又戒,戒了又吸,就在這吸吸戒戒之中,日曆翻到了二十一世紀。

毒癮不發的時候,瑩看上去是好人一個,她聰明、溫和,她勤快、活潑,她懂禮貌、講道理,甚至不斷地流淚、自責。但毒癮一發作,她就會變得不可理喻,什麼謊都敢撒,什麼人都敢騙,什麼錢都敢用,什麼話都不聽。這時候除了白粉,她不認任何人。多少次強看著變得陌生的瑩在床上痛苦地翻滾、摔打,渾身都是虛汗,還滿臉扭曲地哼哼著骨頭疼,隻好萬般無奈地讓瑩貪婪地把白粉吸下去。隻有當她吸完毒昏昏沉沉的睡著後,強才能從她平靜的睡姿上看到依舊熟悉的瑩。

瑩的家人終於知道了瑩在吸毒,震驚之餘也再三敦促她趕快戒毒。但他們顯然不清楚戒毒的艱難,幾經反複就失去了信心。當瑩丟掉工作已久、第十一次戒毒失敗,並將自己和強的一百多萬積蓄中的最後餘額揮霍一盡時,年老的父母再也經不起折騰,宣布從此不管這個女兒了。

隻有強一直留在瑩的身邊,生意早就做不成了,他打一份工,還要時時守著瑩,任何一點疏忽都可能把瑩推回粉友那裏,而且他得死死瞞著年邁的爹娘,他們盼孫子盼了好些年了。實在太累的時候他想過離開瑩一了百了,“可瑩是個大活人哪,我不救她誰救她!”

常常是戒毒勝利在望時又有烏雲蔽日,瑩呆在家裏心情不好或偶爾上街遇見粉友,吸了戒毒後的第一口白粉,就肯定會接二連三地吸下去。有時瑩回澳門無人管束,強在電話裏說什麼瑩都天衣無縫地答我現在好著呢,離那個魔鬼遠遠的。

可等到見了麵就遲了——

新世紀的第一個春節強到珠海和瑩相聚,一看瑩的眼神強就知道瑩又在吸毒。

“你怎麼又吸毒了?”強隻覺得心揪得發疼。

“我沒有吸”。瑩的聲音有些發虛。強一下子勒起她的衣袖,那可怕的針眼赫然在目。不出所料,瑩已經從吸食發展到注射了。

強幾乎絕望了,想掉頭而去永不相見的念頭緊緊攫住了他的心。把瑩帶回武漢,他小心地看守著她,可她倒好,沒事時認錯,上癮了就玩失蹤。等到強滿世界尋找領她回家,她手上的鑽戒、脖子上的項鏈都已經化作了縷縷白煙。

麵對著新世紀的第一個春天,強心裏想:莫非我們已經山窮水盡了?

何時柳暗花明

就在這時候強聽說廣州有一家“青少年自願戒毒康複指導中心”,把藥物治療、心理康複和社會幫教結合起來,形成有效的係統戒毒工程。抱著一絲希望,強求爺爺告奶奶借了一筆錢,帶著瑩南下廣州,住進了戒毒所。

半個月一個療程快到期了,強說看起來效果確實挺好,瑩也說現在她一點兒不想那玩意。但心癮能否徹底戒除,還得出去後過一段日子才能見分曉。強準備和瑩一起回武漢,先住在瑩的姐姐家過渡一下,因為他們實在是沒法可想了。“我得出去工作,要還債,還要吃飯,解決了這兩個問題再說,別的就顧不上了。”強掩飾不住心中的無助和茫然。

“這是最後一次了,她再吸我就不理她了。”強當著瑩的麵斬釘截鐵地說。

瑩蒼白的臉上有了一絲紅暈,隻是點頭,什麼也沒說。

“你們記者千萬多呼籲一下,人再有錢也不能吸毒,一吸毒好好的人就完了。對販毒的人要加強打擊的力度……”

“對,”瑩打斷強的話急切地說:“我希望改改法律,販毒吸毒的人全都槍斃,這樣我就再不敢吸毒了。”

寄希望於這樣改法律顯然不現實,但瑩的心情我真的能理解。不幸的瑩陷入了毒品的深淵難以自拔,幸運的瑩又因為有強的鼓勵和陪伴始終沒有放棄對毒品的抗爭。她說她有信心這次把毒戒斷,然後掙點錢和強結婚。

28歲的強卻目送著瑩上樓的背影,喃喃自語般地說:這八年我不知道是怎麼走過來的,對瑩我是又愛又恨,有時更多的是恨。我很想救她,但我不曉得最終能不能救她。如果這次她真的戒了,我會特別高興,但我也可能會離開她,因為傷痛太深了……

後記:我找準了采訪對象,他們確實有故事。但采訪完我的心情更不能平靜,為瑩的不幸和幸運,為強的堅定和猶豫,為生活的複雜和豐富,也為社會的困惑和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