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難兄難弟(1 / 3)

第四期錄製當天,北京下了雨。

盛夏的暴雨總是來的快也去的快,周知知起床時窗外還劈裏啪啦響個不停,出門時雨已經停了。

部分路段排水不好,積水成窪,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走到小區門口,牛仔褲的褲腿濕了一圈。

昨天放了鹿然鴿子,今天實在不好意思再主動去蹭車。

默默打車到了錄影棚,周知知發現,今天諸位看上去都比較沉寂,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潮濕悶熱的天氣的緣故。

化妝間內。

璐璐化好了妝,正坐在化妝間的沙發上直播,見她進來,起身就要走。

經過周知知身邊,她一如既往的沒有好臉色,甚至非常幼稚地撞了她一下,旋即一臉做作的抱歉:“oops,真不好意思。”

璐璐的聲音聽上去好像有點啞……感冒了?

不過關她什麼事。

按照周知知以往的個性,現在一定會照直懟回去,但今天她卻一反常態地說了句:“哦,沒事。”

璐璐:“……”

不等她反應,周知知已經走到化妝師跟前坐下了。

璐璐愣了一秒,自覺沒趣,砰一聲關上了門。

感覺到周知知的低氣壓,化妝師關懷地問她:“怎麼,今天心情不好?”

周知知:“……”

化妝師一臉慈愛:“來,姐姐送你個禮物,讓你開心一下。”

說著拿過化妝包,翻出一支嶄新的口紅。

“你上回想要的大紅色,剛好品牌合作方送了我禮物,我就當借花獻佛了。”

周知知晃神片刻,才想起上次她似乎隨口問了一句有沒有口紅推薦,沒想到化妝師一直放在了心上。

可惜……以後應該也用不到了。

不過畢竟盛情難卻,周知知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謝謝啦。”

“這才對嘛,女人就沒有一支口紅解決不了的傷心,實在不行,那就一打。”

中途周知知手機響了起來,她正在上眼影,眯著眼睛看了一眼,是鹿然。

想到昨天晾了他一下午,自己打車回家了的事她就心虛,畢竟坑朋友不帶這麼坑的……不敢接,不想接,接了還不得被他花式吐槽個半死。

正掙紮著,鈴聲停了。

她驀地鬆了口氣。

化完妝,做好造型,周知知盯著那條厚重的宮廷裙發了一會兒呆,終於鼓起勇氣,轉頭對化妝師說:“我能不能等會兒再來換衣服?”

“怎麼了?”

“有點事兒,想去找一下鄒導。”

化妝師看了看表,時間還多:“你去吧,記得準時回來換衣服就好。”

乘電梯上了樓,周知知直奔鄒遊的辦公室。

平底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發出躂躂的聲響,她攥緊的手心,漸漸起了一層薄薄的汗珠。

與其說是猶豫,不如說是害怕,她無法預料自己將付曼的行蹤和盤托出後,鄒遊的反應……但她不會再動搖了。

星河說的沒錯,她羨慕鄒遊和付曼之間曾經那種為夢並肩而行的愛情。和必須掩飾自己的心思相比,她更不希望看見那種向往的關係被磨蝕,然後斷裂。

鄒遊趴在辦公桌上打著瞌睡。

周知知的敲門聲吵醒了他,他打了個大大的嗬欠:“有事找我?”

“嗯。”

“那就說吧。”

他懶散地側過身,半麵向她,一隻手托腮。

外頭是陰沉沉的天空,他背光的臉隱匿在暗影之中,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像在期待她接下來的話。

“曼曼姐回北京了……”

“我不知道她住在哪裏,但我有她現在的聯係方式,我發給你吧。”

“知知……”暗影中的人不經意地抬起手臂,撩了一下自己蓬如蒿草的卷發,“難道你忘了嗎?我們已經分手很久了。”

“我沒忘,但是,”周知知用力地吸了吸鼻子,聲帶微微顫抖,“曼曼姐,她好像病了,應該是腫瘤。”

窗外是一聲悶雷。

桌前的人瞳孔逐漸放大,沉重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我知道了。”

來到電梯間,周知知拚命按著電梯按鈕。

“啪啪啪”的清脆聲響,響徹整個靜謐的空間。

不能哭,周知知告誡自己,那樣就變成了無謂的矯情。

也許再等一段時間,等她做好準備,就能跟鄒遊告白了。順不順利另說,但至少,能把這十年來沉甸甸的心意傾吐出去,就算是不負她心。

但她偏偏選擇了對自己最不利的一條路,把這個自己偷窺而來的秘密告訴鄒遊,就等於一手放棄了全部可能。

電梯門終於開了,裏頭沒有人,她安心了一點,走進去,按了頂層。

推開天台虛掩的門,周知知才發現外麵又下起了雨。

理智禁錮著她,哪怕如此渴望在雨中放聲大哭一次,但考慮到接下來的錄製,她還是不敢隨便淋濕。

能隨心所欲淋雨的日子,隻有十八歲。

星河過去總說她還隻有十八歲的情商,但其實不是的,她已經長大了。

不僅是她,星河、關文凱都長大了。

隻是這種成長的結果或許與他們最初的想象,產生了一些偏差。

至少,她沒能完全成為理想中的那個自己。

不能淋雨,周知知隻好半靠著大門,點燃一支煙。

雨後的空氣彌漫著一股塵土的腥氣,她用力吸了幾口,不小心被灌進嗓子的煙嗆到了,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躂……躂……躂……

恍惚中,她聽到一陣腳步聲。

誰?

她警覺地探頭往下張望。

逃生樓梯轉角處,先是隱約露出了半截暗紅色的袖子,然後是白皙的脖頸……最後是半張微微抬起的,輪廓分明的側臉。

視線交彙的一刹,周知知心裏咯噔一聲。

中二王子大人真是無處不在。

“真蠢。”

王子拎著礙事的袍子,一步步拾級而上,氣場卓然。

莫名其妙被罵,周知知不滿地撅起嘴:“你是在我身上裝了GPS定位?”

否則怎麼會什麼時候都能見到你,尤其是現在這種不想見到任何人的時候。

王子不回答,哪怕自下而上的仰視她,氣焰依然囂張:“為什麼不接電話?”

“剛在化妝。”

“化完妝呢?”

“……”

“忙著失戀去了吧。”

一句話,輕輕鬆鬆地為她今天的種種愚蠢行為蓋棺定論。

方才的沮喪被熊熊燃起的怒火擊退:“你還說你沒有跟蹤我?!”

“是巧遇。”

“呸!”

“是真的,我上樓找廁所。”

“影棚那邊就有廁所。”

“我就喜歡人少的地方。”

行行行,你不要臉你說什麼都有理。

周知知癟癟嘴,不說話了。

空氣出奇的安靜,能聽見外邊淅淅瀝瀝的雨聲,像一曲婉轉的詠歎調。

鹿然又往上走了幾步,來到她下方的階梯,視線剛好與她持平。

“對了,請教一下,失戀的感覺如何?”

……這是在公然跟自己挑釁嗎?

人活一口氣,周知知咬牙切齒,梗著脖子:“還成吧。”

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勁:“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鄒導?”

“隻要不是個傻子,聽完那些話,再看看你現在的表情,誰都能看出來。”

“……真的嗎?”

沒有回答,隻有一個“你莫不是個傻子吧”的眼神。

就突然很喪氣……看來鄒遊是個傻子。

垂眸思索了一陣,她輕聲問他:“我從來沒有過失戀的經驗,根據你以往的經驗,失戀的人,都應該怎麼排遣情緒?”

不能大哭,不能淋雨,成年人的世界,有時想想真沒勁兒。

“你憑什麼覺得我有經驗?”

“……”

也是,長成這個樣子,確實不配失戀。

身後的雨聲似乎漸漸變得模糊了。

周知知這才突然意識,自己到和他挨得如此之近。

蒙蒙的光亮映亮他的臉,他靜默地注視著她。

她遲疑的目光掃過他睫毛,鼻梁,下顎……最後停留在淡粉色的唇上,你大爺的嘴角怎麼好像含著笑?

她滿心不爽,但美色當前,喉嚨還是不自覺吞咽了一下。

捕捉到她這個小動作,他挑眉故意問:“你剛在想什麼?”

“沒什麼。”

想你的臉真小,鼻子真挺,簡直可以做女性整容模板?

可拉倒吧,這種話絕不可能說出口,會被碎屍當場!

“我剛才參考了一下朋友的經驗,覺得大概有三種方法。”

“哪三種?”

“喝酒、大喊,還有……借人的肩膀靠一下。”

周知知將三種選項迅速在腦海中過濾了一遍。

喝酒不現實,大喊太中二,還是……第三種比較實際。

她醞釀了很久,終於鼓起勇氣:“要不,我試試第三種?”

“你說什麼?”

明知故問真的賤。

不過借人手短,還需忍耐,周知知豁出去了:“我說,我想借你的肩膀靠一靠!”

“借多久?”

“……”

一般人不都直接說好的嗎?不過這倒提醒了她,快開始錄製了,得趕著下樓換衣服。

她抬手看了看表,得出結論:“三分鍾吧。”

“成交。”

麵前的人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張開了雙臂。

有生以來,第一次有異性朝自己敞開懷抱,周知知大腦不禁短路了兩秒。

兩秒後,她甕聲甕氣地命令道:“轉過去。”

??

“我說,讓你轉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