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頰看上去沾染上了些許紅暈。
今天是雨天,他因而確定,這不是燠熱的天氣作祟。
心中忽然飄飄然起來,他麻利地轉過身。
末了,不忘輕快地警告:“悠著點靠,別把妝給弄花了。”
“……”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將整張臉伏在鹿然的肩上,周知知仿佛又能聽見耳畔雨水滴落的聲音了。
她的腦中其實亂糟糟的,原來男人的肩膀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寬闊。想象中是什麼樣子的?記不清了……就感覺非常結實、非常溫暖,還有一點毛茸茸的。
噢,毛茸茸的似乎是他的絲絨披風。
母胎單身的好處是,每一天都會有許多新發現。
“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大概。”
“大概是什麼意思?”
“你能不能安靜的讓我自己體會一下?”周知知不滿地回嘴。
還真是……不能。
人類多麼貪心呐,喜歡的人明明近在眼前,隻給個背影算什麼男人。
忽然之間,肩膀的主人回過了身,周知知嚇了一大跳。
過度驚嚇令她反射性地縮回了雙手,一雙眼迷茫地瞪著他:“三分鍾應該還沒到吧?”
大概。
“嗯……不過可能這一邊比較好用。”
說話間,周知知已被牢牢抱住了。
……
……
……
原來男人的胸膛比肩膀還寬闊的樣子?並且十分暖和。
雖然下場雨降了溫,但還談不上冷。可這種體溫,卻無端地讓人覺得很舒服,很有安全感。
周知知可恥地發現,在那個瞬間,她竟然真實的被治愈了。
哪怕肩膀的主人自戀又斤斤計較,但他的懷抱,卻有著最神奇的魔法。
那些酸澀的心情,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得以安放的地方。
“我感覺這個方法還真挺好用的,你真厲害。”周知知在他懷中嘟囔著歎息。
“……”
“下次Lynn他們不開心,你也可以試試。”
“周知知……”
“嗯?”
“我建議你還是閉嘴比較好。”
否則我會很想立刻堵上你這張吐不出象牙的嘴。
當天錄製意外的順利。
本以為會整出什麼新幺蛾子的璐璐因為感冒突然發燒了,全程都沒什麼精神,現場的氣氛反而前所未有的其樂融融。
第一局,鹿然率領的狼隊在投出預言家,女巫毒錯人的前提下選擇拍刀。
原本狼人穩操勝券的局,卻因為某人非要秀操作,毫無征兆地翻了車。
最後一刀落錯,狼刀落到身為平民的周知知,上帝宣布遊戲結束,好人勝利。
好人牌的嘉賓當場興奮地繞著桌子跑了三圈,紛紛擊掌,隻有鹿然臉上掛著一個大寫的茫然。
在全場此起彼伏的“哈哈哈”聲加持下,周知知感覺這局已經完全不需要後期特效了。
明明老老實實接著打怎麼都贏了,非要耍個帥,沒想到撲了街。周知知覺得他有點可憐,好心安慰道:“人有失手,馬有失蹄。”
沒想到鹿然沉默片刻,眉心皺緊:“老子是神。”
周知知:“……”
好好好,輸了的人說什麼就是什麼。
四局錄完,周知知能感覺到整個嘉賓團隊正在慢慢融合,成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集體。他們在圓桌上全力角逐,享受欺騙與說服對方的快感,但在遊戲結束那刻,所有由辯論滋生的情緒也隨之終結。
這才是狼人殺的魅力所在。
輸與贏的較量,都隻存在遊戲中的日與夜之間。
錄到第四次,周知知久違地感到意猶未盡,甚至第一次渴望,這個節目能一炮而紅,讓第二季得以延續下去。
她是否繼續參與錄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希望能讓更多人發現到這個遊戲的樂趣。
淩晨一點半,鄒遊宣布收工。
周知知去化妝室換好衣服,下樓等著搭鹿然的順風車回家。
鄒遊來的時候,她正在專注地撣著煙灰。
聽見他的腳步聲,周知知呼吸一滯,遲疑地轉過頭:“鄒導。”
“知知。”
四目相對,周知知第一次感到詞窮。
和總是說不對話的感覺不一樣,現在的她,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還好門外的車燈拯救了她。
感覺到暖黃色的光線,周知知連忙回過頭張望,恰好對上車內某人的視線。
鹿然:“上車。”
她:“來了來了!”
念及身後還有個人,周知知踟躕著不知道是否該說一聲“再見”。
從前自然而然的事,今天卻怎麼想怎麼都別扭。
正猶豫之際,鄒遊開口了:“多謝。”
磁性的聲音回蕩在午夜的大廳,深沉而寂寞。
周知知前行的腳步頓了頓,最後還是沒有回頭:“……小意思啦。”
故作活潑的尾音微微上揚,卻因為驟然的鼻酸,不小心打了個顫兒,急轉直下,顯得有些突兀。
還好,鄒遊沒發現。
十年的暗戀,換來一句“多謝”,鼻子酸一下,也理所應當。
上了車,周知知一直沒說話。
目睹過剛才的一切,鹿然沉吟著:“你要不要,再借我的肩膀靠一靠?”
她有沒有得到安慰他不知道,他倒是有點兒上癮了。
沒想到身旁的女人一握拳:“不,我決定選別的!”
“嗯?”
“我選第一個!”
反正明天調休,誰怕誰啊。
回到家,周知知一邊開門,一邊招呼身後拎著一大袋啤酒的人:“你動作快一點啊!”
……
鹿然心情複雜地低頭看了一眼沉甸甸的袋子,合理懷疑,周知知其實是想洗個啤酒浴。
周知知的酒量他在搬來這裏之前他就見識過了,不能說差,但也根本跟海量沾不上邊。
最要命的是,她酒品疑似不怎麼樣。
他必須百萬分的警惕,雖說對她每天都有非分之想,但他並不想來一個一起沉默地抽著事後煙的神轉折。
戀愛,還是要循序漸進,才能可持續發展。
“你自己喝吧,我酒精過敏。”
“你過敏還沒好呢?”周知知說著已拉開啤酒罐的拉環,灌了一口。
“過敏不會那麼快好的,可能一直都不會好也不一定。”
當然,也可能根據實際情況瞬間痊愈。
周知當即投過同情的目光:“酒都不能喝,你的人生實在是太慘了!”
鹿然“嗬嗬”地幹笑了兩聲——
再慘也慘不過看著你為別人買醉。
但不知為什麼,哪怕都這樣了,他也仍然有自信,有朝一日能把眼前這尊不解風情的女佛開光。
有道是心誠則靈,誰說不是呢?
“對了,你以前有什麼喜歡過的人嗎?”
沒有失過戀的男人,起碼有過不少甩人的經驗吧。
盡管屬於敗者組,但學習一下勝者之道總歸是沒錯的。
但坐在地毯對麵的人把玩著啤酒罐卻遲遲不開口。
“沒勁。”周知知意興闌珊。
咕嚕咕嚕灌完一整罐啤酒,她放下空罐子,騰出的手指不客氣地在他的臉頰戳了一下:“你們這些人生贏家,真是越看越討厭!”
對麵保持沉默的某人不得不扯開她的手:“……你還是少喝點吧。”
要是待會兒場麵失控了誰買單?
周知知渾然不覺,還嘻嘻地笑著:“那你就說說啊,你風光的戀愛史,正好我也學習學習,怎麼才能不失戀。”
“沒有。”
“什麼?”
“沒有。”
“你當我是小孩子那麼好騙?”
鹿然的眸光淡淡掃過她紅彤彤的臉……怕是小孩子都沒現在的你好騙。
“是真的,因為之前我一直很忙。”
大學時忙著訓練提高成績,後來則忙著治療手傷,最近則為了rainbow-island四處奔走。不是沒有遇到過對自己有興趣的女人,但沒有時間,又或者是,不足夠心動。
意識到他也是母體單身,周知知的氣焰瞬間高漲起來:“哈哈哈哈哈!那你一直跟我裝什麼裝!”
“……”
自尊心受到了嚴重挑釁,某人下了通牒:“周知知,收回你的話。”
“不。”
“……”
算了,總不能就地正法親上去,她還在失戀期呢。
斂了斂情緒,他才再次開口:“不過我有過一個喜歡的女孩子。”
“哦?”
“但我們幾乎沒有相處過。”
周知知頓時來了興致:“為什麼?快,坦白一點,對待朋友,難道不應該真誠不套路嗎?”
“是我高中的校友,不過不是一個班。”
“原來是純純的高中校園戀情。”
“你不要說得你好像閱人無數……”
“哪有……”周知知故作高深,搖頭晃腦,臉上的笑容卻多少落寞,“你啊,可比我幸運多了,起碼你的初戀就在一個學校,不是個無法接近的人,但我的初戀,從一開始,就注定是個遙遠的人。”
最初,他隻存在於虛構的《樂園》,她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會降臨在自己的生活中。
但當他真正降臨後,她卻發現,眼前的他比那個《樂園》中的他還遙遠。
從那一天起,她學會了什麼是觸不可及。
喝到第四罐,周知知打了個長長的酒嗝兒,歪著腦袋端詳了他一會兒,忽然張開雙臂:“禮尚往來,我也安慰你一下吧。”
“……”
還說朋友之間別套路,誰套路誰啊。
“你自己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