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鏡瞧著這幅畫,越看越高興,見畫麵右上角,對水溶笑道:“溶兒,這幅畫深得朕心。玉兒作畫,溶兒補白,你就在這裏題寫幾個字,那才真是珠聯璧合。”
水溶接過畫,鋪展在案,對黛玉笑道:“這是父皇要我寫的,寫得不好,莫要怪哈。”
黛玉早已羞紅了臉,立在案旁,羞答答地低著頭,瞧著地麵,小手指繞著自己麵前的小辮子。
那幾個朝臣圍過來,幫著水溶一邊研墨,一邊觀畫。
水溶飽蘸筆墨,笑微微地在畫的右上空白處寫下:“一重山,兩重山,山高天遠,盡收眼前。”
水溶的字,筆酣墨飽,力健有鋒,龍飛鳳舞,豪放不羈。
圍觀的朝臣一個個瞪著眼睛,驚愕地瞧著水溶,半晌說不出話來。
水溶寫罷,丟下毛筆,對水鏡躬身笑道:“父皇,孩兒才疏學淺,隻會寫這些。”
“輔政親王的題詞,且不說別的,就這‘盡收眼前’一句,是何等貼切,豪邁!除此句,還有哪句能道出皇上飽覽天下的胸襟與氣魄?”朝臣們發出由衷的讚歎。
“嗬嗬,溶兒的字寫得好,有氣勢!”水鏡眼睛裏含著無限的愛意,不要意思誇讚水溶題字蘊含的意思,甚合自己心意,隻好轉過來誇讚他的字寫得好。
“父皇,還是玉兒畫得好,孩兒才有機會在父皇麵前獻醜的。”水溶笑吟吟地說著,兩眼不斷地瞟著黛玉。
暖閣裏的朝臣,不住嘴地讚著黛玉的畫,誇著水溶的字,水鏡打心裏也覺得這副畫真的是珠聯璧合,算得上書畫奇葩。
他走到案前,雙手捧起黛玉的畫,仔細看著,並用嘴對著水溶的字吹氣,試圖讓墨跡快幹。
然後,他笑著吩咐身邊的寶珠,說道:“把這幅畫掛在朕的禦書房裏。”
君臣談興正濃,門外傳來福王的叫聲:“我要見父皇!你們誰敢攔我?”
水鏡還沒發話,隻見福王急匆匆地進來,走到水鏡麵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低頭哭泣道:“求父皇去看看母後,允許孩兒去照顧母後。”
剛剛還笑容可掬,心情暢快的水鏡,臉色遽然改變。
他一言不發,兩隻黝黑深邃的眼睛陰沉沉地瞧著福王。
旁邊的大臣也都噤若寒蟬,不敢開口說話,隻是拿眼睛不時地瞧著著水溶黛玉與跪在地上的福王。
水溶就像眼前什麼都沒有發生,神態自若地拉著黛玉,慢步走到書架旁,隨便翻出一本字帖,低頭看了看,順手遞給黛玉,低著頭對黛玉指指點點,好像在說著字帖上的什麼,黛玉凝神注視著手裏翻開的字帖,微笑不語,似乎聽得很專注。
“起來,你的母親不是在坤寧宮修養的很好嗎?”水鏡冷冷地瞧著地下跪著的福王,從齒縫裏擠出這麼一句。
不等福王回話,扭過頭去,臉色明顯很厭煩。
“剛才,孩兒與往常一樣,去坤寧宮大門口,希望能看見母後。剛到那裏,就聽到裏麵的嬤嬤在哭喊,孩兒在門外聽了一會,感覺母後一定是不好了。想要進去探視,守門的人攔著不放孩兒進去。請父皇開恩,讓孩兒去瞧瞧母後,並允許孩兒盡孝。”福王哭求著,對著水鏡連連叩頭。
水鏡扭頭對旁邊的幾位大臣笑道:“沒想到這個孩子倒是個孝子,我什麼時候不讓你去孝順你的母親了?你說你的母親不好了,我這裏怎麼沒有來人稟報?”
旁邊的大臣笑著附和道:“福王年輕,可能是被嬤嬤誇大其詞的話給嚇壞了。”
水鏡沉吟片刻,摸著下巴,眼睛掃了一眼書架那頭竊竊私語的水溶黛玉,對福王微笑道:“怎麼還不起來?寶珠,傳坤寧宮,我一會就過去瞧瞧。哦,你們也跟我一起過去,瞧皇後到底是怎麼了?”
福王連忙對水鏡又叩了個頭,爬了起來,眼皮耷拉著,從眼角掃了眼書架邊的水溶,默默地立在一邊等待著。
水鏡返身走到書架邊,就像川劇變臉一般,去掉了冷漠,換上了一副慈祥的麵孔,和藹地問道:“你倆在看什麼呢?看得津津有味。”
黛玉微笑著把手中的字帖遞給水鏡,水溶笑著回道:“我最喜歡張旭的狂草,左馳右鶩,千變萬化,極詭異變幻之能事。今天在父皇這裏看見他的真跡,真是愛不釋手了。”
“哦,我還真不知道張旭的字有這麼好,說來聽聽。”水鏡若無其事,神情很悠閑,似乎忘了剛才福王的哭求。
水溶眼含微笑,掃了一眼跟過來的幾位大臣,侃侃而談道:“張旭的字,歸納其為三個特點:其一為狂,寫起來一氣嗬成,始終一貫,保持一種氣勢,滿眼是意,無惜是非。其二為奇怪、變態。如遊雲千萬朵,變幻莫測,不易捉摸。第三個特點是可畏。擯棄妍美、纖弱的病態,而產生一種岩石壓頂之感。觀者對字,猶利劍之鋒芒,感到肅然巍然。”
水溶不同常人的見解,又贏得屋裏那幾位德高望重的文學大家一致讚賞,紛紛對水鏡進言道:“輔政親王不僅是將星臨凡,更是文曲星降世。輔政親王一番點評,可謂是入木三分,字字都落在了點子上。老朽這把年紀,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奇才,深感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