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菜一湯,這普通百姓式的簡餐,卻讓水鏡吃得非常愜意,感覺非常的舒服快樂。
他覺得這頓餐吃得很有意思,感覺自己就像是京城某個小巷子裏麵的老翁,子孝媳賢,倘若再有個小娃娃繞在膝前,那就更是其樂融融,更富有生活韻味。
他在心裏暗歎:人生如斯,何其幸也!
人啊,就是如此奇怪!
老百姓最渴望仰慕那些富貴豪華,窮奢極欲,揮灑無度,燈紅酒綠的生活,以為那樣的生活最快樂。
這世間最富貴豪華之家,莫過於帝王之家。
然而真正的富貴豪華人,最向往單純平靜,不要時時掩飾自己,不要整天戴著厚厚的麵具,一日三餐,粗菜淡飯,輕鬆簡單的百姓日子。
吃罷午膳,水鏡父子坐在大花廳裏,黛玉親自奉上香茗。
水鏡悠閑地眯著眼睛,舒心的品著茶,笑問:“玉兒,你這茶也很好,喝起來有股淡淡的花香。”
黛玉淡然笑道:“臣女的祖父,生前很喜歡鑽研前人流傳下來的醫典。曾看不少醫典都說茉莉花茶可以清肝明目、生津止渴、祛痰治痢、通便利水、祛風解表、療瘺、堅齒、益氣力、強心、抗衰老之功效,使人延年益壽、身心健康。每年新茶出來,臣女的父親都會照著祖父的方法製作一些花茶,臣女也跟著學會了一些。”
水鏡默然微笑,暗自點頭。腹議道:真不愧是五代列侯,書香門第出身的女兒。溶兒,真是天下第一有福人!
黛玉見秀姑從外麵進來,似乎有話要說,笑問道:“秀姑,有事嗎?”
“賈府來人給姑娘送了兩套衣服來,說要接姑娘回賈府過年。”秀姑回稟著,很注意地觀察著屋裏每一位人的神情。
黛玉望望水鏡,再瞧瞧水溶,見他倆都不說話,隻是默默地瞧著自己微笑。
想起去年這個時候,自己在賈府大觀園瀟湘館內,是何等淒涼!
那個時候,自己剛從鬼門關轉回來,身子病弱,內心比任何時候都渴望有親人的關愛,那時的賈府人在幹什麼?
想起這些,黛玉冷冷地說道:“去年,我客居賈府,他們都是讓我自己與紫鵑雪雁主仆三人獨自過年。今年我回到了自己家裏,為什麼卻來接我去他們家過年?告訴賈府人,就說我已經習慣自己過年,哪裏也不會去的。我有過年穿的新衣服,要賈府人把送來的衣服帶回去,我不要。”
秀姑出去一會,轉回來稟告道:“姑娘,那賈府人死賴著不願回去,定要見姑娘一麵,說賈府老太太有封信要她當麵交給您。”
水溶聽了,很不高興地問道:“難不成賈府人要怎樣就怎樣?你是聽賈府人的還是聽玉兒的?”
“溶兒說的不錯,秀姑,我瞧你人還沒老,腦子倒有些糊塗了。”水鏡冷冷地瞅著秀姑說道。
秀姑忙跪下道:“奴婢該死!奴婢隻是想著姑娘與賈府的特殊關係了。”
黛玉示意紫鵑扶起秀姑,笑道:“其實,秀姑心很細,挺能幹的,我這裏多虧了秀姑,她們兩個丫頭也離不開秀姑提點。”
水鏡鼻子發出一聲悶哼:“唔,秀姑,看在玉兒為你說情的份上,我今天不再追究你護主不力,以後,你得好自為之,不是每次都會像這樣有好運氣的。”
秀姑忙對水鏡叩頭謝恩,又對水溶黛玉叩頭,黛玉一把扶住秀姑,如同對待親人般說道:“秀姑,我知道你心裏早就把我當成了親人,隻是放不開主仆的身份而已。”
秀姑熱淚在眼眶裏滾動著,哽咽道:“奴婢這輩子能有姑娘這樣的主子,是奴婢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這輩子絕不敢對姑娘有絲毫三心二意。”
“你能這樣想,朕很高興,說明朕的母後沒有白疼你,朕也沒有看錯你。”水鏡麵無表情,冷冷地說著,端起茶碗,抿裏一口,緩緩放下,對黛玉笑道:“玉兒,想不想上街逛逛,買些過年的東西回來?”
這話正合水溶心意,他快活地忘了剛才的小小不愉快,正要鼓掌叫好。
寶珠進來,遞給水鏡一封信函。
水鏡看罷,對黛玉搖頭笑道:“不能與玉兒去逛街了,南邊有人來京,有些重要事情要當麵回稟,我得回去看看。”說著,低低歎息道:“南方的局勢若能如南方的山水一樣,那該多好!”
食君之祿,得為君分憂。
與水溶送走皇上,黛玉不禁回想著剛得到皇帝的十萬兩白銀的賞賜,還有水溶的那一萬兩歲俸銀子,心不覺得沉了下去。
扭頭見水溶咧著嘴,望著自己幸福的笑容,心有感觸地想到:水溶比自己大五歲,可是他三歲離京,十五年來遠離京城,與師傅過著幾乎與世隔絕的生活,每日習文練武,潛心研究戰略戰術,對世事知之甚少。如今回到京城,他是皇帝愛子,當朝輔政親王,所見所聞,都是迎奉的笑容,他很難體會到人心叵測。
想到這裏,黛玉不禁暗自笑道:自己若不是父母雙亡,寄居賈府,備嚐艱辛,又哪裏會體味到:世態甚炎涼,人情薄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