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娘吃了一驚,再問,才知道雖然昨夜禁宮大內中一場惡鬥,可在大局已定後這件事卻是被官家與太後一手壓了下去。就象小榮說的一樣:雍王是什麼人?那是官家的親兄弟,太後的親兒子,哪裏是那麼容易就死的,左右都不過是些底下人的罪罷了。
李玉娘聞言唏噓,可待過得幾日,見京中普通百姓並無什麼異動,才知這件大事真的就這樣被壓了下去。就是一應處置也都是在暗中進行。
一旨詔書斥責雍王行為不檢,自此幽禁於自家王府不得輕出。而作為主謀之一的蔡確也因所謂的“處事不力,貪贓枉法,授賣官職”等罪於除夕前日被罷了相職,貶至嶺南。同時,涉案諸多官員紛紛“下馬”,該貶的貶,該罰的罰。而“蔡案”中牽扯到的杭州籍商人朱氏等人則被抄沒家產,處以“斬立決”……
打聽到這些消息時,李玉娘沉默了很久。才忍不住同蕭青戎問起朱子鈺是關在哪裏。蕭青戎沉默片刻才告訴她朱子鈺在那天早上知道事敗後便已經服毒自盡了,屍體被人丟在義莊無人收斂。
李玉娘聞聲,雖沒有說話,卻下意識地回過頭去看正在一旁和小紅堆雪人的朱熙。
看著孩子滿臉的笑容,她不禁低聲輕歎。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道:“他畢竟是可樂的生父,我想去收斂安葬他,你看可使得?”仰頭看著蕭青戎,她有些怕蕭青戎不開心。卻不想蕭青戎隻是一笑,攬了她的肩道:“這事不用你親自去辦,我已經叫小榮幫我打聽到底是哪間義莊了。你現在是雙身子的人,那種地方還是不去的好。全交給我就是……”
李玉娘反手握著他的手,低聲道謝。蕭青戎卻隻是搖頭:“真是傻瓜,你我之間若還要說個‘謝’字,還是什麼夫妻呢?”
斂眉淺笑,李玉娘低聲輕問:“我聽說官家斥令蔡確三日內便要離京,你可要追去?”看蕭青戎沉默不語,她靜了下又道:“我知道你這些年一直等著這一天的。你要去便去,不用顧忌我的。”
拉住她的手,蕭青戎隻是微笑:“罷了,隻當是為我們的孩子積福……玉娘,我很想追去當著他家人麵一劍刺死他。可是若真那樣做了,我隻怕日後沒臉見我們的孩子——我想讓我們的孩子知道他爹是一個好人。”
沒有回應,李玉娘隻是拉著他的手淡淡一笑。
一場看似凶險的宮廷政變便這樣無聲地消失於冬夜的風雪之中。雖然所有的一切都是低調進行的,可到底還是端倪可察。京中的達官貴人們在元豐八年的新年裏也都過得極其低調,少有大舉宴請之事。
也就是在這個新年裏,剛過正月十五,宮中便傳出了官家賓天的惡耗。
二月初,大行皇帝還未曾出殯,剛被封為皇太子不足一月的前延安郡王趙煦繼承皇位。為大行皇帝上尊號為“體元顯道法古立憲帝德王功英文烈武欽仁聖孝皇帝”,史稱“宋神宗”。
因皇帝年幼,便由太皇太後高氏垂簾聽政。而高太後臨朝第一件政事,便是中止了其子宋神宗所推行的“新政”,並把“舊黨”黨魁司馬光召回京中出任宰相一職。與此同時,諸多舊黨成員紛紛被召回京中複職,其中便包括了高太後最欣賞的一代文豪蘇軾……
三月春暖,李玉娘已懷胎五月有餘,大腹便便,雖行事不甚方便,可身體卻是健康,胎兒也極安穩。雖然高敏一再相勸,可李玉娘卻還是執意要返回杭州。
雖然依依不舍,可高敏也知強停不得,隻得含淚相送。
這一日,卻是風和日麗。於碼頭上執手相望,李玉娘柔聲低勸:“夫人不必太過傷心。我不是已經應了你每月都會寫信來通平安的嗎?再說了,水路暢通,我也會時常來探望你的。若是你想我了,又有意去杭州一遊,捎信便是。我定派船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