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的秋天,陽光明媚秋高氣爽。三年的初中學習結束了。從家到學校每天要走來回三十多裏的路程。冬天雞叫了。媽媽叫起鍾學勤,“兒子,起來吧!雞叫了,再不起來,就晚啦!”鍾學勤穿好衣服,洗了把臉。媽媽早已把餾好的豆包端上來放在桌子上。簾子上還有現成的酸菜熬土豆。鍾學勤吃的飽飽撐撐。頂著星星上學了。到了學校,遠道的學生來了不超過五個。齊國良幾乎天天遲到............三年的時間過去了。多年的媳婦熬成婆,十年的寒窗迎來了關鍵的時刻。一紙考試決出了勝負。——鍾學勤被錄取了。考入了被命名為《全國紅旗學校》的蟲城第九中學。全家雖然沒有什麼慶祝儀式,但是,他的父母心裏樂開了花。
父親為血。記得那時血的價格是100CC10元錢。
那天,父親扛著一麵袋子小米,有四十多斤。這是通知書上寫的報到必帶的口糧。鍾學勤斜挎著書包,背著行李,跟再郝德興的後麵。——他是鍾學勤上一屆的同學,算是他的學哥。也是去年河灣村考入九中的唯一一個。為村子裏帶來了驕傲。
“來,我幫你背一會兒行李。怎麼,你還把《水壺》帶來了?”郝德興說。
“沒有哇!”鍾學勤自言自語,轉了一圈。
郝德興笑了,“這不是《水滸》嗎?”
“啊!原來是指這個。”
這所學校可是蟲城屈指可數的幾所高中一流學校。考上這所高中意味著考上大學八九不離十。他的被錄取給這個家庭帶來了無上的榮光。從接到錄取通知書那天起,鍾老疙瘩的臉上就整天掛著笑容。逢人便講,“某學勤考上了就中了。”免不了聽的人又是一頓誇獎,“早就看出那孩子是塊讀書的料!”隨之而來的是對那幾個落榜的學生的一頓貶斥,“齊才、果國龍他們一輩子看不著後腦勺子!”
那些日子,鍾家人一直洋溢在歡樂的氣氛中。
“德興,學勤就交給你了。他沒出過遠門,冷丁來到這裏,人生地不熟的,全開你了!”
“老叔,你就放心吧!”
鍾老疙瘩眼瞅著兩個人上了火車。隔窗有囑咐兩句,“好好念書,別想家!”
“爹!我不想家。我要好好念書,我要考大學,當科學家!當教授!”
火車啟動了,父親也想家的方向走去。
蟲城九中位於大屯真的東南角,遠遠望去,在一堆樹木的掩映之中。距離鎮火車站直線距離大約500米。學校是移動跨度有八九米,長約二十米的紅磚地房。這在那個年代的鄉下已經是高檔次的房屋了。房屋迎麵的房臉上刻有用水泥築成的1954的字樣。告訴人們,這所學校是1954年建成的,距今僅僅6年的曆史。還是一所年輕的學校。班主任是一位年輕女教師,名叫望敏華,中等偏低的個兒,梳著短發。聽說也是蟲城師大剛剛畢業分配來的。短暫的相識見麵之後,便是我們自由活動的時間。同學們自由的認識這所學校。這時,一個高個子,走路有點踮腳,穿著幹靠色士蘭布衫,白褲子的男老師映入學生們的眼簾。引起了學生們的注意。後來聽說他姓金,是這個學校的主任之一。
晚飯吃的是小米飯土豆燉茄子。一碗小米飯一碗土豆茄子,吃得飽飽撐撐。鍾學勤躺在宿舍的大鋪上。眼望天棚,仿佛是咫尺天涯。極近的——近在眼前觸手可及,又是極遠的——遠在天邊無限遠道不見。眼前突然換了一幕,浮現出昔日傍晚的圖景:太陽不到一樹高,母親提著一條腿,肩上摟抱著柴。剩下的那隻手拄著棍子一點一點的走向上屋。母親開始點火做飯,房頂上炊煙嫋嫋............
耳邊突然響起“咕咕”聲,那是母親的叫雞聲。隨著叫聲七八隻母雞從四麵八方趕回來,進了院子。雞不但會聽主人的聲音,而且,還記住回家的路。無論走出多遠都記住回家的路。
鍾學勤翻來覆去睡不著,偶爾睡著也是半睡半醒。夢裏他回到了家,看到了母親。醒來他是想著回家還是念書!——回家吧!可以解除想媽之苦,卻要放棄讀書的前途。讀書吧!繼續留在學校,保住了讀書的前途,卻要承擔母子分離的痛苦。我該做出怎樣的抉擇呢?他幹脆睡不著了,一邊是讀書,一邊是回家;一會兒讀書占了上風,一會兒回家又占了上風。然而,《讀書》和《回家》二者不可兼得。既然“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我該怎麼選擇?孟子是《舍魚而取熊掌》。什麼是魚,什麼事熊掌?有人願吃魚,有人願吃熊掌,因人而異。一宿的掙紮,他終於做出了抉擇——選自己認為對的是最好的抉擇。
次日起床他昏昏沉沉稀裏糊塗,早飯也沒吃,他踏上了回家路。
回家的最大障礙是父親。讀書——鍾家出個念大書的,是父輩們幾代人的夢想,更是父親的夙願。父親曾經肩扛四五十斤小米走了三十多力的路程滿懷希望的送他上學。如今,這夢想、這夙願在他手中破滅了。他如何向父親交代呢?他如何麵對父親呢?一個個問號在他腦子裏盤旋。回家的路艱難而漫長。
——陳家大院......天增堡、齊家窪子、小八家子、西馬家油坊、王家樓於家屯............家越來越近,就在眼前。他的心也越來越緊張,跳到了嗓子眼兒。
醜媳婦難免見公婆。他下定決心,一狠心進了屋。
“兒子!你咋回來啦?”母親驚訝的問。
“媽,我太想家啦!”
“不怪說,怕啥來啥。我就擔心怕你想家跑回來!可還是發生了。讓我沒想到的是,來得這麼快!昨天上的學,今天就跑回來了。”
“媽!你是不知道想家的滋味是多麼的難受難熬。人生不過短短幾十年為什麼要背井離鄉母子分離,這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