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孤舟終停岸(1 / 3)

女孩的聲音逐漸被拋在身後,衡月和林桁並肩往KTV外走,一路上除了他們外,還有幾名慢吞吞往外走的學生,其中有人顯然認識林桁,見他和一名年輕漂亮的女人在一起,有些詫異地看著他。

KTV外邊的人反倒多些,街邊黏著幾對不舍得分開的情侶。林桁不知道衡月是什麼時候來的,他被那女孩纏著,一時忘記了和衡月約定的時間,更不知道衡月等了他多久。

少年偏頭偷偷打量著她的臉色,動作不敢太明顯,隻半秒就收回了視線。

衡月麵色如常,唇邊甚至掛著抹優雅的笑,林桁瞧不出她是不是在生氣。他怕她生氣,可又覺得,按道理她應該生氣才對。

林桁沉默地跟著衡月上了車,他滿腦子胡思亂想,長眉微皺著,麵色看起來有些冷硬。

車門關上,林桁坐進副駕駛,安全帶還沒拉下來,就看見衡月上身探過中央扶手,手臂朝著他的臉旁伸去,雙指一合,毫無預料地在唇邊抹了一把。

纖細的手指結結實實地劃過少年的唇瓣,雖然隻有短短兩秒,但林桁也能感受到劃過自己唇瓣的溫熱觸感。少年的唇軟且薄,指腹擦過,觸感格外舒服。

林桁被她這一下驚得渾身一抖,安全帶從手中“啪”地縮回。他睜大雙眼,還沒反應過來,又見衡月如沒事人一般退了回去。

她看了眼幹淨的手指,發動車輛,也沒看林桁,隻道:“唔,例行檢查。”

例行檢查?檢查什麼?

衡月下手不輕,林桁被這一下刺得唇邊有些紅,好半天都沒緩過神。

少年心思敏感細膩,似乎覺得自己這樣被衡月揉上一把都能臉紅感到羞恥,他耳根燥熱,欲蓋彌彰地看向車窗外,也沒敢問。。

自從上次把人教訓過一頓後,衡月一直沒再和他親近過,她顧忌著他膝蓋上的青瘀,大好的假期,卻把之後的幾天時間都留給了他養傷。

林桁自小活得糙,並不把自己撞了一下的膝蓋當回事,不過衡月要他養,他也聽話地沒有亂來。

但兩人共處同一屋簷下,總有控製不住的時候,衡月有時會定定看他一會兒,然後突然伸出手勾住他的後頸,毫無預兆地親上來。

斑馬線前紅燈亮起,衡月停下車,看了眼身旁坐著不吭聲的人,視線從他發紅的耳朵轉到他微微蹭紅的唇邊,忽然開口道:“上次的信,也是剛才那個女孩子寫給你的?”

“嗯?”林桁愣愣轉過頭,沒反應過來衡月在說什麼,“什麼信?”

衡月挑眉看了他一眼:“上次夾在你卷子裏的那封信,忘了嗎?”

衡月回憶著信上的內容,緩緩複述道:“林桁,我喜歡你。第一次見你是在食堂,你當時穿著白色短袖在窗口排隊……’”

聽衡月念了兩句,林桁這才想起自己之前的確收到過一封信,不過他記得那時衡月好像並不在意,沒想到衡月還會提起這件事,而且還念了出來。

衡月隻記得些許信上的內容,她敲了敲方向盤,思索道:“還有什麼來著,哦對了。‘林桁,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請問你能做我男朋友嗎?’”

衡月說得很慢,那句“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請問你能做我男朋友嗎”咬字比她平常說話要重些,直往林桁耳朵裏鑽。。

他抿了下唇,耳根子突然燒了起來,衡月看了眼少年羞紅的臉,再次問道:“記起來了嗎?上次寫信的是這個女孩子嗎?”

林桁老實地搖了搖頭:“不清楚。”

這話怎麼聽都像是在敷衍,衡月盯著他不說話,林桁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急忙解釋道:“我不知道之前寫信的人是誰,今天那個女生也是第一次見,所以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人。”

衡月不置可否,也不知信沒信他這番說辭。

綠燈亮起,她發動車輛沒再說話,等林桁以為這事就這麼過去了的時候,衡月卻又突然輕飄飄開了口,視線掃過副駕駛上的人:“還挺招人…….”

衡月語氣很淡,林桁聽不出她是否在生氣,但他一顆心立馬被這句話吊在了空中,七上八下地晃蕩,遲遲沒落下去,還在心裏小聲反駁了一句:沒招……

衡月說林桁招人不是單純說說,因她念書那會兒向她表白的人也不少,她不覺得這是什麼值得在意的事。等他上了大學,以後進入職場,喜歡他的人隻會越來越多,她要挨個盯著,怕是盯不過來。

不過告白是一回事,有人虎視眈眈想睡他是另一回事。

這之後,林桁隻要出去和同學聚餐或回學校辦事,衡月除了出差沒辦法,再忙也會抽出時間去接他,攏共接了得有三四回。

顧川隻要在場,便理直氣壯地蹭衡月的車回家,有時見到林桁還要笑話他一句嬌氣,多大的人了還要他姐來接,還給他取了個外號——“林嬌嬌”。

女孩子似的名字,嘲諷意味很明顯,但林桁脾氣好,不與他計較。

寧濉和李言不久後也知道了林桁和衡月的事,幾人住的地方近,經常一起約著出門。兩人震驚過後,十分能體會顧川身為弟弟的感受。

自己的姐姐和自己的朋友在一起了,說不定幾年後就得改口叫林桁一聲“姐夫”,輩分直降,任誰心裏也不痛快。

最近幾日四人聚在圖書館,正在了解大學報考院校。寧濉和李言無意中又提起這茬,顧川聽見這話,冷著臉抬起腿往兩人的凳子上一邊踢了一腳:“滾!”

寧濉和李言這幾天挨了他不少踹,倆人都手疾眼快地拉開凳子躲開了。

李言像個小老頭似的搖搖頭,壓低聲音道:“川仔,我總覺得你這幾天有點暴躁。”

他一貶一捧,拉踩得熟練:“你看人嬌嬌,脾氣多好……”

但他話說一半,聲音又逐漸低了下去,因為林桁這兩日脾氣其實說不上有多好。性格使然,林桁不會像顧川那暴脾氣動不動就損人,但整個人看著冷沉沉的,無精打采。

顧川聞言抬起腿又想踢李言一腳,但他不知怎麼動作一滯,慢慢把腿收了回來。

仿佛被李言罵開了竅,顧川眉頭一蹙,竟真的沉思了一秒。

但小霸王不反思自己,反而斜眼睨向坐在旁邊一直沒吭聲的林桁,沒好氣道:“林桁,你拉著個驢臉給誰看呢?”

寧濉和李言不了解實情,但顧川卻清楚林桁這兩次出門興致都不高的原因,無非是因為衡月這段時間出差去了國外,快一個星期了還沒回來,歸期不定,所以林桁跟丟了魂似的。

林桁從書裏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我不是驢臉。”

擱以前,林桁壓根兒不會接顧川這話,挨了兩句損也就聽著,今天難得回了嘴。

顧川這人脾氣怪,他身邊人心情不好,他火氣更大,三人都被他懟慣了,知道他那小孩子脾性,你回一句他能頂十句,是以平常能不還口就不還口。

寧濉和李言難得見林桁硬氣一回,頗為讚賞地看著他,無聲地為他拍手叫好。

顧川被林桁氣得發笑:“你不是驢臉誰是驢臉,你看看圖書館這一圈人,有誰的臉臭得和你一樣?”

林桁聽了這話,竟當真認真在寂靜的圖書館裏環顧了一圈,最後視線轉回顧川身上,誠實道:“你。。”

李言和寧濉頗為認同地點頭,舉手無聲拍掌鼓勵。

顧川被氣得冷笑了一聲,涼颼颼地看著林桁。李言一看顧川的表情就知道他又要開口戧人,怕他在圖書館裏吵起來,忙接過話題,問林桁道:“你這幾天咋啦?估分感覺考砸了?”

林桁沉默了會兒,隻搖頭回了兩個字:“不是。”

好一個悶嘴葫蘆,和他剛做插班生那會兒有得一拚,三句話撬不開一個字。

但其實林桁隻是不知道要怎麼開口,黏衡月是一回事,他也清楚因為衡月出差而情緒低落格外幼稚,所以才悶著沒說。

但大剌剌靠在椅子裏的顧川瞥了他一眼後,直接替他開了口:“能因為什麼?我姐出差了,他就變成了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像焉兒了吧唧的小白菜。”

李言不太明白這種感受,不過倒是能理解。他隨口問道:“出差很長時間了嗎?”

顧川嗤笑一聲,毫不客氣地嘲諷道:“今天才第六天。”

他說著,忽然想到什麼,掏出手機,點進了微信朋友圈,手指劃著往下翻了翻,翻到顧行舟前天發的一條朋友圈,將手機推到了林桁麵前:“看看。”

林桁道:“什麼?”

顧川賤嗖嗖地笑了一聲:“顧行舟的朋友圈。”

林桁不清楚顧川為什麼讓他看這個,但還是拿過了手機。

顧行舟的朋友圈很符合他快三十歲的沉穩氣質,文案是“和朋友的不定時午餐”,字少,精簡,一股子老氣橫秋的正經味道。

配圖很普通,一張西餐廳的餐桌桌麵。但不普通的是餐桌對麵那個人隨意搭在桌上的一隻手。雪白纖細,腕上戴著一隻林桁無比熟悉的綠玉鐲。

衡月的鐲子。

林桁一怔,正打算點開圖片細看,但顧川卻把手機收了回去。他什麼話也沒說,也不解釋,擺明了就是要給心情不佳的林桁再添點堵。

他臉上掛著壞笑,和當初在酒吧裏安慰林桁的顧川仿佛是兩個人。

寧濉見林桁斂起眉心,好奇道:“什麼東西?給我看看。”顧川於是又把那條朋友圈給寧濉和李言看了一眼。

李言推了下眼鏡,倒沒發現什麼特別的地方,但寧濉卻從那鐲子看出來顧行舟對麵坐著的人是衡月。之前流傳的那張車庫裏接吻的動圖,衡月手上就戴著隻玉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