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奇沿著高低不平的屋簷低空飛掠,充足的眼光在夜空中如探照燈般,掃瞄著大街小巷,尋找可疑的人物。
他張開雙手鼓著夜風,讓空氣的對流推起他的身體,讓他可以飛得更高,在底下的人群偶爾抬頭,也隻以為是夜間飛行的飛翼船橫過天際。
高奇臨走前交代那小女孩去找佟少祺來幫忙,不曉得她找到人了嗎?那群人以這種圍鬥的手法抓走了人,想必行事也不是很正大光明,光憑這一點,高奇就不能坐視不管。
何況就算聖土是個自由的國家,在聖土人心中自有一套行事標準,但這種攔街擄人的行為,不管是在哪一個國家,都應該受到譴責。
高奇將眼睛眯成一條細線。正常人的眼睛瞳孔可以自動調整,以適應周遭的光線,將眼睛眯成直線可以減少光線進入眼中;將目標物集中,可以加強直線的視距。
而像高奇這樣等級的人類,反而可以將光線完全吸收,將眼球的水晶體強度擴展到最極限,眼界就像是亮了起來一樣,隻要周遭有一點光線,就與白天沒有兩樣。
高奇將眼光投向東方的巷道中,有幾個移動迅速的黑點,距離他目測約為三公裏左右,正快速的往東南方遁走。
高奇左手振臂一揮,身體在空中呈現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整個人像頭獵鷹盤旋半圈後,直接往東方俯衝,在短線加速後,腳步落在一間十樓建築物的屋頂上,運勁一彈,建築物裂開一個裂縫,然後藉著這一彈,往上迅速攀升,縮短跟目標的距離,再重複俯衝的動作。
這樣的行動比較容易消耗力氣,但是速度非常快。
前麵的人似乎也發覺有人綴著他們,但是他們卻不分頭跑,反而一行人保持隊伍不變,直接加快速度,往前麵的城牆跑。
野火城的建築物間,巷道複雜多變,這些人並不像是當地人,因為他們並不利用這些隱蔽的巷道來隱藏行蹤,反而走在較容易穿梭的無人巷道裏,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高奇在短短幾個起落間,已經將雙方的距離縮短到幾百公尺。高奇已經能看見對方的臉孔,有一名身高較高者,背著一個穿著灰色服飾的人影,跑在中央,其他的男女都有,大約有五人,由速度來看,每個都是相當強勁的高手,這些人敢在南約組織的眼皮底下行事如
此囂張,背景看來一定不簡單。
在到城門前,前麵的隊伍突然分出兩個人來,退到左右兩邊,同時放慢速度。高奇眼光一飄,兩個人已經跟他並肩,並且摩拳擦掌惡狠狠的盯著他,高奇沒有放慢速度的打算。
前麵的人急奔到城牆後,雙腳一點,立刻攀著垂直的城壁,以極快的動作往上麵爬。高奇腳步一蹬,第一落腳點在離地麵約十公尺的城壁上,第二點卻急速攀升在那個背著人的高個子後頭了。
左右兩個人同時發動,一左一右夾擊,同時,背著人質的高個子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樣,一腳往後頭踢。
高奇在這三麵受敵的時候,腦筋轉的飛快,身體一縮一放,將第三點的落腳處點在高個子的小腿上,同時整個人往後方彈升,左右來襲的人頓時落空。也虧他們應變的快,他們錯位飛過之後,兩人像是搭擋多年的夥伴,同時伸出手來拉住被高奇一腳踩下,正往下跌的高個子,三條人影迅速攀上高牆,沒入另一麵。
高奇在空中瞧了仔細,手臂用力一掙,硬生生將身體改變方向,推到牆邊,攀著高聳的城牆,手腳並用的爬上去。
我的媽呀!這些家夥的本事還真不是普通的高明,更叫人訝異的是,他們那種巧妙的默契,像是可以心靈相通,聖土的怪才還真多。
高奇翻過野火城厚重的城牆,底下的人已經乘著一駕由兩隻天舞拖著的車子,馬不停蹄的開出,朝地平線彼端狂奔而去。
高奇歎了口氣,看來又要跑上一場了。來到聖土後,他的運動量是他在聯邦整整一年的份了。
佟少祺坐在基地的大廳裏,皺著眉頭苦思不已。周大鵬則是煩躁的走來走去,沒一刻停下來。
門外許長德匆匆走進來,不發一言的坐在中心的椅子上,先斟了杯茶喝,佟少祺便走上前來問道:“許叔叔,有沒有消息?”
周大鵬不耐煩的吼道:“快說啊!到底怎樣了?”
許長德搖頭道:“還是找不到人,不久前有人通報幾個人越過了東側的城牆往東方而去,但是不知道高奇有沒有在裏麵,昨天在南北大街上也沒有發生什麼事故,一切都很平靜,連最尋常的鬥毆事件都沒有,除了小小的集會之外,根本一點風吹草動都沒有,叫我們如何找起。”
周大鵬火氣一升,怒道:“好好的人怎麼會一下子又不見了!”
佟少祺勸道:“大家先別著急,人隻要在南約組織的範圍之中,就一定有辦法找出來,以高奇的能力與一身不可思議的功力,想要不動聲色的抓走他,似乎不怎麼可能。所以,高奇是以自我意誌出城的機率大些,我們野火城裏的人手充足,分作幾路往四方去找,一定可以找到人。”
周大鵬側耳聽隊裏翻譯官的解釋後,揮手道:“我們也分出半隊人員去支援搜索的行動,另外半隊按照原訂行程去執行任務,由大副帶隊,等找到高奇後,我會帶著他去跟你們會合。”
另一旁,許長德在佟少祺的耳旁說了幾句,佟少祺訝道:“真的?
怎麼可能?”
許長德看了正整隊待發的聯邦隊伍,點頭,以肯定的語氣道:“是的,據他們形容,這東西確實在百族的手上。”
佟少祺搓著下巴,沈吟的說道:“怎麼可能?!據百族族長說,那件物品不管運用任何技巧也無法複製,難道這世上真的有兩件一模一樣的東西,還是真的有複製品呢?”
許長德搖頭道:“我也不曉得,不過這件事情牽扯到百族,怕會很難纏,我們南約組織真的要這灘渾水嗎?”
佟少祺笑道:“別提水家跟我們南約組織在往日有那麼一點交情在,就算是為了高奇,也應當協助聯邦水家人去追出這件事情的真相。
不過,這事實在有些怪,唉!不管了,先找到高奇再說吧!嘿~高奇這小子跟百族的族長還滿有緣的,說不定這件事情會是高奇的好機會,嗯~可得好好計算計算。”
許長德見佟少祺一個人竊笑不已,不禁又搖搖頭,自從佟少祺遇見來自聯邦的高奇後,整個人變的有些阿達阿達的,說不定是被那些聯邦人的怪習性給傳染了。
這一頭,高奇正以相當快的速度朝東方奔馳著,天色已經慢慢亮了起來,周圍的景物也漸漸清楚了起來。這裏是一片荒草原,可能氣候已經接近秋季,所以大部分的長草都已經枯萎,腰也慢慢垂了下去,眼前的視線暫時不會受到太多限製,再過去一點,是岩粒構成的高低丘陵地,景觀也逐漸起了變化。
高奇的步伐仍然保持穩定,但是在前方不到一公裏的車子,卻也以相當的速度往前飛馳著。人要跟天舞這種特殊且可長時間飛行的動物比較速度跟耐力,實在是不太可能,高奇的速度已經是他能力的極限,雖然速度比天舞快上一點,但是問題就在於持久力。
經過了一整夜的追逐,高奇的體力也慢慢接近耗竭,原來,他的能量也是會有消長,隻是消耗與補充的速度相差不多,所以高奇平時會覺得能量經常保持滿盈,而產生一種能量好像完全不會削減的錯覺。
但是事實證明,肉體生理機能畢竟是有限度的,經過了連續兩夜的狂奔,再強悍的人也會感到不支,高奇目前雖然可以維持一定速度,但是身體叫囂的訊號已經越來越強。
在不久前,高奇試著將速度減慢,本來隻是為了將體內的能量再度充盈,使他有更長久的持續力,但是他卻發現前麵的車子似乎也有放慢速度的跡象。
高奇不是笨人,他也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
昨夜裏,他遇見了一場真實的綁架案,之後他在野火城中發現了一群人,扛著一名看起來像是被擄的人質,當時的他正在找尋這樣的跡象,毫不考慮將這些人當成目標,開始追逐。
但是這些人明明知道有人追他們,既不試圖解釋,這也就算了,他發現他們並未盡全力來對付他,隻是敷衍一下,好像隻是在誘導他,讓他更深信這些人就是他的目標。
第二個疑點,這些人的行動不但快,而且每一個人都具有深不可測的實力,高奇在跟他們短暫的接觸後就知道,隨便派個一兩個人拖住他,他們即可達到脫逃的目的,但是他們並沒有這樣做,反而聚在一起,讓目標成為一個,這是讓人最懷疑的地方。
第三個讓人起疑心的就是他們像是計畫好了一樣,讓高奇和他們保持著讓他看的見,卻又追不上的距離,好像是帶著他一直往一個目的地走。他們究竟是誰,有什麼目的呢?
高奇越想越奇怪,他挑了挑眉,在他試圖第三次減慢速度,已經接近一般人奔跑的時速時,他證實了前麵的車子是根據他的追逐速度來控製車子,他停下腳步,想了半晌,忍不住笑了起來,跑了一整晚,好像被人當猴孫耍了。
高奇回頭開始漫步往來時的路回去,他離野火城雖然遠,但是方向固定,隻要他直往西邊走,就能回到出發點。
高奇腳踏在紅色的岩粒上,穿過許多巨石組成的迷宮裏,在這丘陵地中充滿了大大小小不同的岩粒,最小的像是沙子一樣遍布地麵,而大型的可以比一棟三樓建築更高。
巨石被千萬年的風用歲月塑造成各種千奇百怪的藝術品,這是集全世界的藝術大師也沒辦法做出來的完美作品。巨大的岩石經過時光的淬煉後,所殘存下來的全是最堅硬的部分,風化的痕跡在上頭刻著數不盡的線條,就像是包含了一種宇宙的奧秘,以一種另類的語言呈現在高奇眼前。
高奇抬頭仔細看著周邊的石頭,一邊緩緩散步著,越看他越感到心裏起了一種奇妙的變化。這些巨石明明一動也不動,但是高奇覺得它們好像有什麼話在向天地周遭傾訴,他的腳步越來越慢,到最後他乾脆停了下來,站在一處四麵八方都有著大大小小不同巨石的石頭陣中。
高奇瞧著一座座不同的“塑像”,不禁有些呆了,這種奇怪的念頭很像是過去有段時間曾經經曆過,但是高奇卻又想不起來是何時何地曾有過這種意念,環繞在他身邊的紅岩巨石,姿勢、型態各異,固執的伸展著肢體。
初生的陽光已經從和煦慢慢轉為烈日,雖然季節已經慢慢進入微涼的秋季,但是日正當中的太陽還是能逼人出了一身大汗,讓人忍受不了,至少已經有人忍受不了了。
一把低沈的聲音叫道:“喂!臭小子,你是和石頭一樣成了化石不成,老半天了動也不動,你到底在看些什麼?這裏除了紅岩之外,還是紅岩,有什麼可看的地方,說來聽聽好嗎?”
高奇正好像想到了什麼,雙手不由自主地在虛空中抓了抓,像是沒聽到別人的聲音一樣,兩眼直視著佇立在眼前,一座兩角開岔七、八丈高的紅岩。
那紅岩左右兩隻參天、如同手臂的尖角。巧奪天工的是,兩個部分居然一模一樣,隻是一個尖角往南,一個尖角往北,但是不用實際去測量,高奇就能清楚的知道,兩隻尖角的比重和質量絕對是一模一樣,它就像是活的生物一樣,由主幹往旁延伸,越上去越尖,逐次縮小,外型上毫不起眼,但是這不經過人工的修飾,卻有著如此完美的對稱,不禁讓人感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此時隱藏在巨石後的人都一一冒了出來,以高奇站著的地方,圍了一個小小的包圍網,男女都有,一共是九人。
高的、矮的、年輕的、蒼老的各有其特色,但共同的特點是,他們的能力都很強,就算是在聖土裏,想要同時找到這麼多能力高強的好手,也很不容易。
肩上斜背著一把青銅色二尺七半薄劍的女孩子,朝高奇的方向,雙手拱在嘴邊叫道:“喂!有沒有人在家啊?聽到了沒有,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難道突然癡呆了?”
緊挨在她身邊的年輕男生,眯眼笑道:“大概是看見我們這麼多人,嚇昏過去了也說不定。”
另一邊的中年人,發著低沈的嗓音也消遣道:“大概是太陽太大,曬昏頭了,我看也不用麻煩了,叫個人下去把他扛上來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頭一個發言的女孩子笑道:“蕭叔叔你是扛人扛上癮了啊?扛了一夜還不嫌累?也對啦!也要看是扛誰,如果我是男人,要我做這好差事,就算扛個七天七夜也不嫌累。”
中年人有些無奈的聳聳肩道:“嘿!別誤會,我可沒有其他的意思,任務要緊,還是先派人下去探探。據頭兒的形容,這小子可不是省
油的燈,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妥當。”
“原來是這樣啊!真了不起。”
眾人一陣愕然,原本像是入定的高奇突然冒出了一句話,出其不意的嚇了大家一跳。
高奇說完後,才抬頭看看周遭,冒出一句:“咦?怎麼多了這麼多人?”
敢情高奇是這時候回過神來才發現眾人的接近,剛剛顯然魂遊太虛去了。
不過,說他是魂遊太虛,倒也貼切。
高奇看著眼前怪石的每一個刻痕缺口,看來雖然平凡無奇,但是在高奇的眼中,卻像是藏著千萬種不同知識,以某一種獨特語言撰寫的書,記載著許許多多關於歲月的不變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