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倆洗漱後,在床帳後悄悄私語,“陳大哥,何大人可是好些了?”
“看著是大好了。過幾月怕是便能如常,正商量著要我帶他去巡北漕河。”陳演微微笑著,“隻要再教他一年半載,皇上就用不著我了。”
齊粟娘聽著,甚是歡喜,“既是如此,尋著空兒,我便到京城裏,把齊家的產業安頓好了,人也打發完,準備著回高郵。”
陳演抱著她,笑道:“你盡可以打算了——”
正說話間,外頭響起小連的叫喚聲,“爺,宮裏來人了,皇上召爺進京!”
陳演帶著小連,連夜快馬進京,齊粟娘領著媳婦、丫頭連夜收拾,到拂曉時便坐著馬車進了京城。
齊粟娘走入了偏帽兒胡同齊府,黑漆三山大門已是門漆斑剝,隻剩了伏名、安生兩房人看守齊府。
齊粟娘在三間深的花廳中坐下仿佛還聽得到道升與琴童齊唱《長生殿》的曲兒聲。因著少人打理,雖是早春花季,花廳外仍是殘枝亂草。
清晨的陽光斜斜照了進來,落在齊粟娘的麵上,風中帶來了齊強暢快的大笑,溫暖的呼喚,“妹子……”
齊粟娘呆呆坐在花廳上,輕輕撫摸著肚子,“哥哥,我若是能再懷上,再生個男孩兒。我就和陳大哥商量,讓他過繼到齊家,名字——名字就叫齊虎——”
伏名和安生捧著帳冊走了上來,給齊粟娘磕了頭,伏名含淚道:“姑奶奶,這是齊家產業的帳冊子。小的們蒙大爺的恩,方得了安身立命的地方,如今又承姑奶奶的信重,讓小的們打理這些產業。如今已過了快五年了……”
安生不出聲,隻是磕著頭。齊粟娘拿帕子抹去了臉上的淚水,“快起來,我明白的。這些年累了你們,你們也該自立門戶了。”
伏名哭道:“大爺拉撥小的們,小的們原想著這輩子到死也在齊家,沒想到……小的們沒能全始全終……對不住大爺……”
齊粟娘的淚水抹也抹不幹淨,隻是哭,“他當初若是不走這條道兒,安安生生在鄉下種田,哪裏又會有這個下場……”
安生卻哭道:“姑奶奶,大爺不是個肯受氣的,吃了多少苦才熬出來,齊家白身沒靠的,若是還在鄉下種田,怕是如今的下場都不如——”
陳演在宮中解說藏地新圖的時節,齊家的大宅和十三處田莊子賣出去了。伏名和安生兩家辦完了最後的差事,在齊粟娘跟前磕了頭,便也散去了。
繁華落盡……
天津城裏,齊粟娘聽著十四阿哥臨危受命,封了撫遠大將軍王,要遠征西北,又是歡喜又是擔憂。
陳演歎道:“你且先別擔心,這事兒正難辦的得很。四爺前幾日和我提起,差人去了天津查府裏,要他們捐款子以充軍餉。查府裏雖是應了,不過是也就是五萬兩,應個景罷了。四爺已是差人去揚州了。”
齊粟娘一愣,“軍餉不足?國庫裏……”
“我還在揚州做道台時,國庫裏就薄了,四爺、十三爺清查了一回,也沒得個結果,這幾年內耗更是上來了,那裏又有多少銀子打戰?戰雖是要打的,但若是費用不足,十四阿哥這大將王還不如不做,呆在京城裏至少不會丟命。”
齊粟娘咬著唇,“十四爺打小就想著要領軍統將的……”
陳演雖是有些憂慮,卻笑了起來,“確是如此,我到如今還記得他頭一回做的沙盤,甚是粗陋。我雖是忍著笑,還是叫他察覺了,從此就沒有給我過好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