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弄你的人就是我啊,你的頭發太漂亮了,男生都好喜歡呢,你把它送給我做假發,好不好。”
夜小何拔腿就跑,那幾個女生不慌不忙追上去,仿佛戲耍猴子似的,一會兒圍住她,一會兒又散開,玩累了,才把她按到地上。
青春痘女生一屁股坐到夜小何肚皮上,夜小何隻覺得五髒六腑都要被擠出來了。
“哎喲,近看,這頭發不怎樣啊,我還不如找頭豬,培養嵌合體毛發呢。”那女生抓起夜小何的頭發,一撮一撮割下來,然後紛紛揚揚地灑到空中。
夜小何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這時,她瞥到天台上有個豐神俊朗的少年,十五六歲,黑發黑眼,一身古板過時的黑色西裝,在他身上,居然被生生襯出昂貴的味道。
這個被夕陽鍍出類似聖光的少年,看夜小何的眼神格外淡然,好像單純地欣賞風景,並不介意她遭受欺淩。
夜小何知道,眼前這個人絕對不可能幫助自己,於是咬緊牙齒,默默承受……
12
等那些女生走了之後,她才哇地哭出來。
少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哭有用麼。”
“孬種。”夜小何邊哭邊罵。
“你說自己?”少年眯起眼睛,眼神有些危險。
“說不敢出麵幫我的孬種。”
這個人隻要咳嗽幾聲,表明他的存在,青春痘她們恐怕就不會那麼猖狂?偏偏他什麼都沒有做。
夜小何心中怨憤,整了整衣服,一瘸一拐地下樓。
少年卻被她這話刺激到,快步上前,撞了下夜小何的肩膀,與她擦身而過,同時丟了塊手帕在夜小何臉上,冷笑起來:“女生之間的欺負比男生輕鬆多了,反正不用死,很容易就熬過去了不是嗎?當你習慣成為受害者,也會從受害中獲得快感。”
他說的話真讓人討厭。
可做的事情和語氣卻又有點矛盾。
夜小何咬著牙,瞪了眼少年的背影,扯下那張手帕,擦了擦弄髒的衣服。
當天晚上,她回到宿舍就把頭發剪成板寸。
第二天夜小何一到學校,再次引起男生們的轟動。
“變性了?很適合你嘛,帥哥。”長著青春痘的女生見了哈哈大笑,想要上前拍她的臉。
夜小何猛地掰開那女生的手,不顧一切地埋著頭衝過去,頂著她的胸口把她推翻在地,對著青春痘的臉,重重幾拳頭揮下去,對方立即鬼哭狼嚎起來。
青春痘的手下趕忙上前,抓著夜小何的胳膊,想要把她扯開,但夜小何死死趴在青春痘身上,就算被人用椅子砸背,也絲毫肯不放手。
熬過去,是苟活。
熬不過去,就會死。
哪個選擇似乎都不美麗。
夜小何抓起青春痘的頭發,一縷一縷地生生拔下,直到上課鈴響,老師走進教室,她才喘著氣鬆開手,從青春痘身上爬起來。
夜小何整整衣角,臉色慘白,眼神冷漠,仿佛索命惡鬼。
情緒障礙。
雙向情感障礙。
醫生的診斷結果讓同學不敢再多看她一眼,夜小何卻覺得世界變得安靜和友善多了。
當天放學,她又去了天台,對著蔚藍的天空展開雙臂,深深地呼吸。那少年早在圍欄邊上,見到夜小何,他勾起嘴角,笑容似夢似幻。
“這個發型很適合你。”
“謝謝。”夜小何把洗幹淨的手帕扔到他臉上,從此以後,不想再與他有所交集。
可那少年實在有名,他叫做吳子勳,比夜小何高兩個年級,學習總是全年第一,架也沒有少打,據說激動起來,連機器保安也敢pk,是不良少年嘴裏的老大。
她時時刻刻都能聽到他的名字,又過了段時間,她變得時時刻刻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是幻視麼?
夜小何煩惱地進入心理谘詢室。
心理醫生捋了捋白花花的頭發,說那絕對不是幻視,同學,你認真想想,自己對他是什麼樣的感情。
喜歡?
夜小何腦子裏跳出來兩個字,但緊跟著她驚詫地搖頭。
怎麼可能呢?
她的感情都是計劃好的,不會浪費在善變的人類身上,再說了,吳子勳除了臉過得去,似乎沒有什麼優點?
心理醫生見她已經有了想法,抬頭看了眼鍾表,提醒她,這次訪談時間結束。
他話還沒說完,下一個來訪者就闖進來了,居然是吳子勳。
夜小何怔怔地看向他。
難不成她又開始幻視?
可是那幻影走到她麵前,一把抓起她的手臂,快步走出谘詢室:“學校的心理醫生就會引導,說話不痛不癢,根本不懂得治療,你跟我來。”
夜小何覺得被他握著的手快要燃燒起來,頓了頓,用蚊子般的聲音問道:“別開玩笑,你會治療?”
“久病成醫,以前我跟你一樣,被人整得很慘,後來……也有了情緒障礙。我發現做甜點能讓我放鬆。”吳子勳說,“學校食堂有個複古的手工巧克力作坊。”
“巧克力,那是什麼?”夜小何好奇。
“用改良可可豆做的一種甜點。裏麵含有大量的多酚,能夠降低膽固醇,其中的單不飽和脂肪酸裏有油酸和亞麻酸,能夠抗氧化。”從他嘴裏蹦出一大堆術語,夜小何聽得頭暈腦脹。她沒想到做巧克力那麼複雜,不能直接用3d打印機打印,也不能給機器廚師輸入菜單,必須在作坊裏不斷忙碌……
先是把巧克力塊切碎,放在鍋子裏融化,然後加入堅果、奶油,放入模具裏攪拌、冷凍……
當皮膚接觸到各種各樣的食材,花著臉在大大小小的廚具間不斷移動,從冰箱裏取出造型漂亮的巧克力時,她的腦子被瑣碎的細節和流程填滿,情緒的確變得平靜了許多。
在吳子勳的指點下,她學會做各種形狀和口味的巧克力,卻沒想到,吳子勳離開這所學校時,會把她送的心形巧克力,連同她的感情踩得粉碎。
難道是因為那個時候,她剛做過手術,麵孔非常難看嗎……人類果然太善變,一張皮囊就能影響他們的決定。
“我見過這個人,不過,他不叫黎明遠。”最終夜小何艱難地回答。
“不,他就是很少在外界路麵的黎氏集團第四代,現任接班人黎明遠。”莫裏斯糾正,“和很多豪門狗血事情一樣,他是黎氏第三代黎燦在外麵,和其他女人生的。二十歲之前,都沒有認祖歸宗,跟他媽媽一起過。可是黎氏集團像遭到詛咒一樣,第四代不是病逝,就是在滑雪、跳傘等活動中意外死亡,隻剩下他一個男丁。”
“他有這麼深厚的背景。”夜小何身子顫了一下,這才發現,她和他認識了幾年,卻對他一無所知。
財迷張看夜小何的表情有些不對,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夜小姐,你跟他是什麼關係?怎麼看起來很緊張。”
“我說暗戀,你相信嗎?”夜小何苦笑。
是的,不管她怎麼否認,心裏的那種感覺都叫做喜歡。
吳子勳搬走後,她沒有他的任何聯係方式,便定期往他住處的郵箱裏,塞入紙質信件。
那跟手工巧克力一樣,帶著電子數據沒有的味道,墨水的,紙張的,可以保留很久很久。
因為知道吳子勳看不到,所以信裏麵寫的都是幻想故事,主角永遠是她和她,經曆了血腥、殘忍或者浪漫的事情,最終走到一起。
夜小何以為自己是連父母都會算計的冰山,但喜歡上吳子勳後才知道,她不過是一座休眠的火山,不知何時就會噴發。
財迷張不敢相信地看著她:“你……這樣的人會暗戀別人?難不成是世界末日快到了?”
莫裏斯懶得搭理他,詢問夜小何道:“你給黎明遠寫過很多信。其中有一封裏提到,如果他有了所愛的人,你會先殺掉她,然後自殺。這些信已經被警方掌握,所以他們把你列為頭號嫌疑人。”
“等等,這個信息量有點大。”財迷張簡直快瘋了,抓住夜小何的肩膀,用力搖晃了幾下,“夜小姐,你不是冰山美人嗎,怎麼變成偏執跟蹤狂了?”
“那不過是宣泄情緒,我壓根不知道那些信會暴露。”夜小何覺得頭疼得快要炸開了,她突然明白,自己為什麼會上荒野的黑名單了——
吳子勳知道機器人情緒管理師是她後,肯定以為夜小何嫉妒他的夫人,所以催眠機器代理媽媽殺了他的孩子!
在荒野裏想要殺掉她的人,估計也是他花錢買的,因為跟等待法律製裁比起來,他更傾向於讓她直接、趕快去死!
13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已經打算放下他,他卻不願放過她。
人生真是搞笑。
夜小何冷冷揚起嘴角,突然,財迷張把她拽到身後。
“怎麼了?”
“有人進來。”財迷張掏出高斯槍對準門口,同時低聲命令莫裏斯道,“快點看監控係統,有多少人。”
“你的耳朵倒是挺好使,比我的安保係統還強。有時間,我要好好研究你的基因。”莫裏斯掉出監控器,倒吸一口冷氣道,“十五個。”
“那還好。子彈夠用。”
“不過都帶有重型武器,其中有八個是w城的通緝犯,另外七個是荒漠的職業殺手,你需要看具體檔案嗎?確定能對付他們?”
“……莫裏斯,你還有心思開玩笑?我又不是戰鬥型機器人,有血有肉,一次報銷,終生不能重啟。”
“看你那慫樣。放心,我已經開了安保係統。”莫裏斯話音剛落,就聽到砰的一聲槍響,屋子裏的電源係統被切斷。
那些貼在地板上,正準備行動的蜘蛛形機器警衛,腿動了一下,便悄無聲息地熄火。
財迷張費力地瞪大眼睛,看了半天,才適應黑暗環境:“我早就讓你把安保係統換成獨立電源,你幹嘛去了,現在要怎麼對付門外那些家夥?用你的小身板跟他們肉搏?”
“閉嘴!財迷張,你說得輕鬆,以為我的錢是大風刮來的?”莫裏斯生氣地回擊,“服務器擴容都不夠,誰還折騰那些花頭!你又沒給我資助一分錢,跟我借的錢從沒還過,還有心思指責我?”
“我錯了,大爺。可能過了今天,我們隻能在棺材裏吵架了。”
“你要死別帶著我,我不喜歡給男人陪葬!”
夜小何聽得頭大:“你們兩聲音這麼大,就不怕外麵的人聽見麼?”
“現在的槍支定位係統都是熱感的,聲音早就過時了。”莫裏斯不耐煩的糾正。
大家正忙著鬥嘴,幾排子彈突突突射穿木門,財迷張慌忙閃到旁邊,準備開槍回擊,可是門卻已經被一隻穿著軍靴的腳踹開。
接著十幾個人衝進屋子,端起大口徑高斯槍,對著財迷張的方向,就是一陣亂掃。
財迷張拽著夜小何的手,在一堆電纜後麵狂奔。
結果沒跑出多遠,夜小何就被電纜絆倒,扭傷了腳,試了幾次都沒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