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們罵人,說:一把年紀活到狗身上。今天,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一把年紀可以活到了別人身上。但是好吧,這總比活在狗身上聽起來體麵得多。
我仔細咀嚼老劉的話,找不到理由來反駁他,如他所說,我對笑笑的操心,出於我與她長久的友情,並且,不可避免地,因為摻雜了我對自己生活的失望而變得格外關注。
我呆呆看著老劉,老劉現在征用了我的電腦,極其不要臉地翻看著我電腦裏的文檔。我想提醒他這是我的隱私,但是,在他麵前,我還有隱私麼?
他在翻看我的照片,我不喜歡拍照,電腦裏存的,大部分是笑笑同寶寶的。還有幾個視頻,主角亦是寶寶。
他又開始播放視頻,歡聲笑語的過去一下重現。
時光倒流回去年寶寶生日的時候,畫麵上看,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我記得我還取笑他們是吉祥三寶,我還記得他們他們當時兩夫妻異口同聲地笑罵我:“妒忌了吧?”
我並不妒忌,我隻是羨慕。一如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在深夜街頭羨慕那些有家可歸的幸福人。
老劉替我歎息:“嘖嘖。”
我不語了。
他說:“你要不要拿枝槍頂著那個男人的頭,叫他回到老婆身邊?”他比了個手勢,是拿槍的樣子,他還吹了吹那個假想中的槍口,擺了個自以為很帥,確實也很帥的POSE。
“或者”,他繼續揶揄地笑,“你可以去幹掉那個小姑娘,住在你學校宿舍裏的那個,我昨天也看見她了,很漂亮。但是你可以一槍把她的腦袋打開花。不用怕會有警察找你麻煩,有我在,你殺死她不用負任何責任。所以你看,你可以很容易就替你朋友除掉害蟲。”
“再不然,你找那個律師,方律師對吧,我打賭他會幫你的,跟你一起替你的笑笑爭家產,替她安排好豐衣足食的將來。”
“然後你再幫她找個新老公,把她的後半生安排得妥妥帖帖。順便說一聲,那個律師就不錯,看得出來,是個好人。”
我張了張嘴,這些確實都是我曾經閃過的念頭,但是被他用這麼嘲諷的口氣說出來,聽上去充滿了傻氣。
他拍我的頭,他永遠喜歡拍我的頭:“展顏,時間不早了,早點睡吧。”
我拍開他的手,他又說:“我勸你,最好還是先想想怎麼把活在別人身上的自己領回來吧。”
他自作主張關掉我的電腦,又替我關燈。他把我推到衛生間,把我推到鏡子麵前。鏡子裏是茫然的我,還有一個暫任精神導師的老劉。
我絞盡腦汁想說些什麼,我想替自己找回個場子,不要讓自己象個幼兒園的孩子,總是聽著老劉的訓話。
我的腦子一定丟在了書房裏,或者,根本拉在了某個地方同我的靈魂一起納涼。我搜索枯腸卻隻掙紮出了一句,那是在老劉遞給我牙膏牙刷的時候忽然冒出來的。
“昨天,我是怎麼回家的?我是怎麼換上睡衣的?”
老劉看著我,一臉你最好別問的表情。
我猜到了答案,答案一定是——他把我帶回來替我換的衣服。
我還是不習慣這家夥能感覺到我的想法,所以有點吃驚地看到鏡子裏的他笑了笑,點頭,說:“我沒有故意偷看。”
他笑起來的樣子帶一點點害羞,還有一點點的小得意。逼著我低了頭。
我不能不低頭,我的臉徹底紅透了,於是特別忙碌地擠牙膏,把牙刷捅進嘴裏。我對自己說:“杜展顏,淡定!你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了,別犯傻!隻是換了下衣服,不要搞得好象發生過什麼事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