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半,公司小會議室,我是最先進門的,小小空間,整潔空洞,沒有人招呼我,一路從大門口進來,難為所有同事都能恰好在我經過的一刹那各有各事,齊齊用後背對牢我。
我不當回事那樣微笑著,一如我還在作我的杜經理,這是一門基礎功夫,我修煉已經多年,這樣小場麵,難不倒我。
我等著更大的試煉,因著室內無人,索性找了個最舒服的位置,放鬆著坐下。說不累是假的,我踢掉高跟鞋,揉了揉腳,舒服地歎一口氣。
然後我開始看表,已經一點三十五,依舊沒有人來。
我可以走出門去直接敲老板辦公室的門,或者,敲人事經理的桌子。但,我揚了揚眉,沒有任何動作。
我猜想這也是安排好的,晾著我一定會讓他們更有心理上的優勢。所以我自覺毫無必要配合他們。
我默默坐著,因為餓而特別清醒,想必此刻跑去茶水間找食物飲料會害得同事們避之不及,我好心地忍耐著,替自己惋惜,做好人做得如我這樣體貼有何意思?
遙想當日曾經的囂張,視助理為我泡咖啡泡茶叫外賣為理所應當之事,每次進茶水間都會將閑聊人等嗬斥著趕回去工作的惡行,我替自己笑一下,也罷,就當是將欠了的債償還掉。
隻是,這賬本究竟拿在誰的手裏?
我亦不知。
枯坐的時候思緒總是容易到處遊蕩,我東想西想,唯獨不去想的,是如何麵對即將來臨的暴風驟雨。
兩點整,依舊無人理會我。我看著牆上漂亮的石英鍾,開始猶豫是不是應該有所動作。
兩點二十五分,我在小小房間裏轉圈。
故意拖延,有意讓處於弱勢的談判方產生心理上的壓力,這是玩陰招的入門功夫。拖延接近一個小時——我想他們真的很有點拿我當盤菜的意思。
我看看自己,最近憂思過度,肥肉大減,這個樣子勉強也就夠燉一鍋排骨的。至於我的經理職位,既然已經被免,我周身上下哪裏還有任何值得費心對付的亮點。
除了,那口正在等著倒黴鬼背上身的黑鍋。
我的包包裏還有一些文件,是莫文收集來交給我的。老板昨日還曾出價一百萬買它,今日,我不知道它們還值多少錢。我是那種傻到賭局一開始就把所有底牌籌碼統統亮出來的笨蛋,現在,我活該為自己的愚蠢買單。
我開始好奇莫文去了哪裏?今天她沒有給我打過電話,相比昨日,她確實反常。我掏出手機,猶豫著。
我沒想好究竟將電話打給誰?人事部經理?老板?莫文?
會議室的門忽然被推開。我下意識挺直了身子,迎著進門的方向擺出一個有尊嚴的淡定笑臉。但是表情瞬間變得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