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州楊斜有一個寺,很小,就二百平方米的一個院子,也隻住著一個和尚。和尚在每年的三月底或四月初,清早起來,要拿掃帚掃院裏的花絮,花絮顏色深黃,像撒了一地金子。
這是鬆花。
鬆是孤鬆,在院子西邊,一摟多粗的腰,皮裂著如同鱗甲,能一片一片揭下來。樹高到一丈多,骨幹就平著長,先是向東北方向發展,已經快挨著院牆了,又回轉往西南方向伸張,並且不斷曲折,生出枝節,每一枝節處都呈Z字狀,整個院子的上空就被罩嚴了。
鬆樹真的像條龍。
應該起名鬆龍寺吧,卻叫鬆雲寺。叫鬆雲寺著好,因為鬆已是龍,則需雲從,雲起龍升,取的是騰達之意哈。
但寺院實在太小,鬆的腰枝往複盤旋,似藤蘿架一般,塞滿了院子,倒感歎這鬆不是因寺而栽,是寺因鬆而建,寺的三麵圍牆竟將龍的騰達限製了。
二○○一年九月五日,我從商州城去寺裏,去時傾盆大雨,到了卻雨住天晴,見鬆枝蒼翠,從院牆頭撲搭了許多,而門樓高背翹角,使其受阻。我建議既然寺緊鄰大路,院牆不可能推倒,不妨砸掉門樓背角,讓鬆能平行著伸長出來。所幸和尚和鄉政府幹部都同意,並保證半月內完成,我才慰然離開。離開時,雨又開始下,一直下到天黑。
當晚還住在商州,半夜做了一夢,夢見飛龍在天,醒來睜眼的一瞬間,竟然恍惚看到周圍有一通碑子,有掃鬆花的掃帚,有和尚吃茶的石桌。很是驚奇,難道夢境在人睡著的時候是具現的?疑疑惑惑就直坐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