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8
那晚的演播大廳座無虛席。
絢爛奪目的開場舞過後，一男一女兩位主持人走到舞台中央。
遠淺坐在嘉賓席的第一排，兩旁和後麵幾乎都是三十歲以上的人，她在裏麵顯得特別稚嫩。她心虛地把整個身子都壓進沙發椅裏麵，每當有攝像機鏡頭掃過這邊，她都盡可能地把頭壓低。
主持人激情洋溢地逐一介紹各個分賽區的三強選手，現場不時掌聲雷動，等到介紹暖暖的時候，觀眾席上更是一片歡呼。
粉色的燈光打在暖暖的笑臉上。
她這次的妝容是可愛係，整個人看上去都縈繞著夢幻般的甜美感。
她一邊接過主持人的話筒，一邊朝著觀眾席和嘉賓席揮手。要不是身在特殊位置，遠淺肯定會激動地站起來，可惜身邊的大哥大姐們都紋絲不動，遠淺也隻能保持著淑女的坐姿，微微地晃了下手。
“大家好，我是第一分賽區的冠軍夏侯暖暖！喜歡我的人一定還記得初賽時我演唱的‘暖暖’吧！對！我就是給大家帶來‘暖暖’的暖暖！今晚，我帶著我溫暖的歌聲來到這個決賽的舞台，希望大家繼續支持我！來自Y市音樂學院的3號選手暖暖！謝謝大家！”
暖暖雖然在上了大學之後變了不少，但站在舞台上的時候，依舊如她高中時那般活力無限。遠淺記得當初暖暖參加校園歌手大賽時的樣子，那時候的她也是這樣，穿著可愛的服飾，以最甜美的歌聲征服了大家的心。
有的人，生來就是要在舞台上綻放的，比如暖暖，又比如，唐甜。
唐甜的介紹沒有暖暖那麼帶動氣氛，隻是簡單地做了自我介紹，沒有那麼多花哨，就跟她的著裝打扮一樣，整個人都透著隨意。這就是遠淺所認識所熟悉的唐甜。
舞台上的十二名選手一一做完介紹，決賽就算正式開始了。
根據比賽規則，第一輪是每個人唱一首完整的自選歌曲，唱完之後將淘汰四位選手，分別是場外專家連線評分最低的，場內特邀評委評分最低的，現場觀眾投票數最少的，網絡票數最低的。如果發生了有某兩個或多個選項為同一選手，就依次淘汰倒數第二。
一個小時之後。第一輪比賽結束，場上隻剩下八名選手。
暖暖和唐甜順利晉級，分別排在總名次的第二和第四。
暖暖勝在網絡人氣高。遠淺聽她說過，潘姒瑾給她找了娛樂報紙做大篇幅報道，加之暖暖本來就屬於萌係小美女，又是本地市區人，初高中同學都有幫忙拉票，所以知名度提升很快，網絡人氣居高不下。
唐甜勝在唱功了得，本就底子好，一年多的酒吧駐唱經驗讓她的現場發揮特別穩，連評委都說，她的唱功找不到什麼弱點。
除此之外，遠淺比較在意的是那個一直穩居第一的人，她是大學城分賽區的第一，總決賽裏麵總分也一直穩居第一。
論長相，她比不過暖暖，論唱功，比不過唐甜，但是好像評委的打分都很高，現場觀眾的投票數也最多。這一點讓遠淺很不解。
第二輪比賽更殘酷，剩下的八人要在評委之前選定的一些不同的老歌中抽取各自的曲目，這輪考驗的是選手們對不同曲風的唱歌技巧。
這輪將淘汰三名選手，分別是專家評委打分的平均分最低的，場內觀眾投票最低的，網絡票選最低的。場上氣氛一直很緊張，每次公布各項倒數第一的名字時，遠淺都是一手心的汗。好在暖暖和唐甜都是實力派，基本上都不會落到最後。
這輪比賽結束之後，場上隻剩下五名選手。暖暖和唐甜依然以第二和第四的總分名列其中。
總決賽一共安排了四輪，到此時此刻也算是進行一大半了。主持人對著攝像機鏡頭再次宣讀了五強名單之後，進入一段較長的中場休息。
大屏幕上插入了各個讚助商的廣告。屏幕下方顯示的整個廣告的時長是7分鍾。
不少人起身上廁所，遠淺糾結著要不要趁這個時候去一趟後台，看看暖暖和唐甜的場下情況。而正當她舉棋不定的時候，包裏的手機劇烈地震動起來。
遠淺摸出來一瞧，是唐甜，趕緊從座位上起身，找了個最近的小角落接起電話。
“小五啊。”唐甜的聲音一開口便是弱弱的，“你說我是不是沒希望了啊？”
“怎麼會呢？”
“我從一開始就是第四，現在兩輪結束了還是第四，我看我是絕對沒希望進三甲了。”唐甜提不起精神。
遠淺望了望大屏幕上的分數和票數統計，開導她：“不要擔心啦，現在比賽才進行一半呢。你雖然是第四名，但是你的分數和票數都跟第三名沒差多少。下一場你發揮好一點，說不定一下就超過去了！”
“會嗎？”唐甜的語氣充滿了不確信。
“相信你自己嘛。你唱的那麼好，越到最後大家的壓力就越大，而你最大的長處不就是臨場發揮麼？那就更應該在關鍵時刻拿出自己的實力啊。”遠淺給她加油打氣，“相信我，你肯定能入前三甲的。”
唐甜在那頭深吸了一口氣：“你真的確定？”
遠淺斬釘截鐵：“確定，你是最棒的！加油！”
電話裏剛好傳來別人催促唐甜準備的聲音。唐甜終於調整好狀態，對著遠淺說：“好，我全力以赴！肯定不讓你和大家失望！”
對。這才是遠淺認識的唐甜。
堅定，堅持，堅韌。
掛完電話的遠淺也在心裏為唐甜祈禱，如果上天不給這樣的好女孩一個實現夢想的機會，那也太說不過去了。唐甜那麼認真，那麼辛苦，理應得到自己該得到的。
發呆之餘，又有電話插了進來。
聽到熟悉的鈴聲，遠淺不用看，就知道是暖暖。
接起電話之前，遠淺剛想好了怎麼恭喜她一直保持第二和怎麼鼓勵她爭奪第一的話，可一接起來，暖暖的聲音就帶著火藥味兒炸進遠淺的耳朵裏。
“這比賽真是沒法兒進行了！”她怒火衝衝地吼過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我真是傻子，現在才發現不對勁兒！”
“怎麼了怎麼了？”遠淺被她這樣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吼得暈乎乎的。
暖暖的語氣聽上去已是暴跳如雷了：“我在休息室換衣服呢，結果一個還算得上朋友的後台工作人員告訴我，前三強裏麵，居然有兩個是內定的！！！我說那個第一名怎麼唱功平平卻一直居高不下，原來人家是咱們市某個副市長的寶貝女兒！市裏的這些比賽都是宣傳部負責的，剛好在人家管轄範圍內。你看那些觀眾席上的群眾了麼？據說絕大部分都是那女生的親友！聽說賽前一開始賣票，那位副市長就直接找渠道把票都收購了，現場觀眾投票又那麼占分，人家能不得第一麼？還有人說，那女的明年大學畢業，準備申請維也納音樂學院的研究生，就想靠著這次選秀在檔案裏來個錦上添花，這次的第一名，已經定下來是她了。”
“不會吧？”遠淺的意外不亞於暖暖。
“還不止呢！”暖暖繼續訴苦，“那個第三名，長相身材那麼出眾，原來是主辦方旗下經紀公司早就簽了約的新藝人，還沒正式出道，專門讓她參加這樣的比賽，先混臉熟攢人氣，完了方便給她直接出唱片的！相當於，前三個裏麵，隻有我這個傻帽是正兒八經來比賽唱歌的！早知道這樣，我當初就不拒絕我媽說給我找人活動活動的建議了，我當時哪能料著這樣的大型比賽也能整出這樣的幺蛾子？你說說，這社會果然是真他媽的現實啊！”
聽到暖暖都爆粗口了，遠淺知道暖暖是真的很生氣很生氣了，可是她無能為力，這樣的情況，她也是第一次遇到，不知道怎麼去安撫暖暖的情緒，好半天憋不出一個字來。
暖暖給遠淺倒完苦水，好像心裏稍微舒服一點兒了，沒那麼義憤填膺的感覺了，轉而歎氣道：“我看我還好，至少還是個第二，你們宿舍那唐甜可就沒這麼幸運了。我本來還挺看好她的，想著說不定她後麵發揮得好還能往前衝上一名，現在看來，唉！沒戲了。”
遠淺的腦子裏浮現出唐甜那信心十足的臉，她不打算把這個事告訴唐甜，她知道，說出來太殘忍了。可是，不說出來，就不殘忍了麼？
她心裏堵得慌，這種束手無策的感覺特別不好，仿佛她來看這個比賽，一點作用都沒起到，一點意義都沒有了。
“算了不跟你說了，化妝師叫我們去補妝了，新的一輪又要開始了，我趕緊去準備準備。”暖暖的聲音又繞到遠淺的耳邊，“這事兒，你也別跟別人講了，不知道，說不定就沒這麼憤恨了。”
遠淺回頭望向那個絢麗多彩的舞台，現在看來它的華麗不過是一個不真實的空殼。“我知道，你好好比賽，不管怎樣，自己竭盡全力了，就無愧於心。”
可是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無愧於心的人，哪有那麼多無愧於心的事。
遠淺剛回到座位上，主持人就走上了舞台，第三輪的比賽開始了。
此時的遠淺已沒有那麼多緊張和憧憬，隻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平靜地打量著台上的所有人。
後麵的兩輪，是在五強裏麵每一輪淘汰一個，最後剩下三強。
這一輪的比賽，是選手演唱由觀眾們在網上投票選出的希望歌手演唱的曲目，然後歌手唱完歌之後，還要接受評委的提問，回答兩個問題，一個是關於選手所唱歌曲的相關題目，另一個是聲樂知識的問答。
而這一輪一開始，遠淺就發現了暖暖的不對勁。
按名次，暖暖是第二個上場的，在知道了那樣的事實之後，暖暖的狀態明顯不如前兩輪，好像有了禁錮她表現的東西，她顯得特別放不開，唱起歌來也沒有之前賣力，一首原本拿手的歌唱得平平淡淡，連遠淺這個外行，都聽得出毫無亮點，中間某一句歌詞甚至還出現了沒跟上伴奏的大失誤。歌唱結束回答評委問題的時候，更是好幾次出現放空走神、說話不在狀態的情況。等她下台的時候，遠淺看著評委席上那如出一轍的皺眉表情，心裏直想完了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