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再說說滇緬公路。
滇緬公路的命運比滇緬鐵路的命運好一些,但它也遭受了日軍的蹂躪。在日軍占領緬甸和滇西的那些日子裏,這條道路的運輸一度中斷,美國的援華物資在印度堆積如山,卻無法運入中國。後來,從印度利多通往中國昆明的,由中國駐印軍在前方激戰,由美國黑人工兵團為主鋪設的史迪威公路開通,援華物資源源不斷地沿著史迪威公路進入中國,滇西百姓修築的血淚之路滇緬公路完成了它最初的使命,它在日本投降後,被作為中緬兩國百姓之間的來往交通要道而使用至今。我第一次去往中緬邊境的時候,就乘著一輛風靡“二戰”時期的,而現在在各地已經消失了的道奇卡車,沿著當初的滇緬公路,翻山越嶺,跨溝越澗,一路轟轟烈烈地、搖搖晃晃地來到了邊境小鎮畹町,我渾身的骨頭都散架了。
70年前,滇西婦孺老幼們用雙手刨出的這條路真好啊,對比當今遍布各地的用機械修築的豆腐渣道路,滇緬公路實在太結實了,太堅固了,太偉大了。
當初修建滇緬公路,和修建滇緬鐵路一樣,也頗費周折。
這是全麵抗戰剛剛開始的事情。
首先,驕傲自大的英帝國主義不允許中國修建這樣一條與緬甸的臘戍相連的公路,他們還是擔心中國會危及大英帝國在緬甸殖民地的利益。這樣一個可笑的帝國故步自封,驕傲自滿,內心虛弱,冒充強大,打腫臉充胖子,這樣的國家如果再不衰弱,就沒有天理了。當初擊敗了西班牙無敵艦隊,創建了前所未有的強大帝國的伊麗莎白一世,如果知道自己的子孫如此不屑,不知道會氣成什麼樣子。
雲南的商業巨子繆雲台出場了,他帶著隨從來到仰光,與英國殖民者反複斡旋談判,陳說利害,終於簽訂了協議。
繆雲台一回到昆明,滇緬公路就開始修建了。滇緬公路沿途的30萬老幼婦孺,滇西所有能夠動員的勞力,都來到修路工地。這種勞動強度和修建滇緬鐵路一樣繁重,他們築路的環境和修建滇緬鐵路一樣惡劣:無數的蚊蟲叮咬,深不見底的山穀,湍急的河流,密密層層的森林……這是另一條用雙手刨出的,從昆明通往緬甸的道路。
那時候,從祥雲到畹町沒有汽車可以乘坐,狹窄的羊腸小道無法容納一輛汽車通過。那時候的中國連建造大橋所需要的鋼索也生產不出來,橋梁總設計師徐以枋就帶著隨從徒步行走了上千裏,走到了邊境小鎮畹町,到了畹町才有汽車通往仰光。而建橋需要的鋼索,又經過了一個月的長途跋涉,才運到了怒江邊和瀾滄江邊。
滇緬公路在洶湧澎湃的怒江和瀾滄江上修建了三座大橋,分別叫作惠通橋、昌淦橋、功果橋。這三座大橋連接起了中國和緬甸,連接起了滇緬公路,連接起了中國抗戰的輸血管。
然而,那時候要在河流上搭建橋梁非常困難,而最困難的要算功果橋。
功果橋下的瀾滄江水流湍急,即使放一片雞毛,也會被卷入水底。要把建橋用的鋼索從瀾滄江的西邊拉到東邊,談何容易!沒有青壯年,青壯年都去了抗戰前線,滇西剩下的都是老人和孩子。一個個孩子背上綁著繩索,繩索後連接著鋼索,跳進水裏,立刻就被呼嘯的水流衝走;又一個孩子背上綁著繩索跳進江水中,又被衝走……然而,明知道是死,還是有光著身子的孩子一個接一個地跳進泡沫飛濺的江水中。當時,我們沒有建橋設備,除了這種辦法,還能有什麼辦法?
後來,不知道多少個孩子跳進湍急的江水中,又不知道有多少孩子被湍急的江水吞沒,終於,一個孩子遊到了瀾滄江東岸,功果橋架設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