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延煦
我當時是跟著司令部一起行動的。
前麵傳來消息說,高黎貢山被攻占了,部隊在前麵打騰衝和鬆山,我們司令部決定立即翻山。
翻山前,部隊先要吃飯。炊事兵把米飯煮好了,但是吃著味道不對勁,有一股血腥味,就去廚房看,看到炊事兵打來的泉水是紅色的,是血染紅的。
我們沿著山路向上走,看到道路上全是死屍,一個挨著一個,一層孫著一層。有日軍的,也有中國軍人的,大多數是中國軍人,因為人家在守,我們這邊在攻。我們要向前走,就不得不搬開地上的死屍。死屍上有很多蛆蟲,密密麻麻的,我們一搬開,就從身體裏冒出來。
不單單有蛆蟲,還有螞蟥。當時就有人說:螞蟥吃活人,蛆蟲吃死人。高黎貢山什麼時候來過這麼多人?突然有幾萬人的軍隊從這裏經過,山上的螞蟥都跑來吸血;地麵上有了這麼多死屍,蛆蟲也全都爬出來了。
翻越高黎貢山,我們用了一天一夜。道路實在太難走了,非常陡峭,非常崎嶇,日軍一個士兵拿著一杆步槍,占據險要位置,就能夠抵擋攻擊部隊幾百人的進攻。
後來,我才知道,高黎貢山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海拔最高的戰場。
劉華
我是第8軍榮譽第1師的高級參謀。我們打鬆山的時候,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在滇西反攻戰的前一晚,我們在怒江東岸吃了最後一次晚飯,平時飯食都不好,很難吃飽,而那天晚上吃的飯菜中有肉,盡管沒人說,但是大家都明白,吃完這頓飯,就要渡過怒江,和日軍作戰了。
夜晚渡過怒江後,我們先攻打龍陵,然而久攻不下。攻打鬆山的部隊傷亡更大,後來我們就轉攻鬆山。
鬆山非常陡峭,有人站在山下,向上看,帽子都掉了下來。因為地形所限,一隊隊戰士攻上去,卻被日軍碉堡裏的火力所阻,幾乎全都犧牲了。後來,我們想了一個辦法,就是挖掘地道,把地道一直挖到了子高地的下麵,放置炸藥。
可是,地道還沒有完全挖好,就被日軍發現了,日軍開始挖掘豎井,阻擋我們的地道。不得已,我們就提前引爆了炸藥。子高地上的日軍,有的被震暈,有的被震死。子高地回到了我們手中。
但是,攻打鬆山主峰,仍然遇到了麻煩,日軍的地堡縱橫交錯,有明的,有暗的,我們每前進一步,都要有人犧牲。
最後,我們終於攻占了鬆山,山上的日軍燒毀了軍旗。
整個抗戰時期,日軍燒毀軍旗的一共有兩次,一次是在鬆山,另一次是在騰衝。
黎丁
攻打騰衝的時候,我是機槍排排長。
騰衝非常堅固,城牆全都是用條石壘成的。即使用機槍打,也隻能打出一個個小白點,用炮彈轟,也轟不開。我們發起一撥撥衝鋒,都被日軍擋了回來,犧牲非常大。
我們機槍排死光了,隻剩下了我,我也負傷了。日軍一顆炮彈過來就在我身邊爆炸,我一下子昏了過去。戰場上,日軍的迫擊炮和狙擊手,就是專打指揮官和機槍手,因為機槍手的殺傷力比較大,沒有了機槍手,攻擊力就會減弱;沒有了指揮官,部隊就不能形成有效的攻擊。
我在後方醫院的時候,聽說騰衝是這樣攻打下來的:飛機對著城牆的一個地方投彈,炸塌了一角,然後大炮對著這個地方轟擊,部隊發起潮水般的衝鋒,才攻進了城牆裏。所以,攻擊部隊在攻打騰衝的時候,死的人特別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