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雨確實遇到了危難。
那天晚上,滕雨挖地道進入顏府,地道的一頭是顏府外的荒草堆,地道的另一頭是顏府內的樹林。滕雨挖通了地道後,藏身在水塘裏,用一根被捅空了的蘆管呼吸。巡夜的家丁們從他的身邊走來走去,但沒有人會想到,他就近在咫尺。
臨近午夜,家丁換班,滕雨趁機溜到了顏府東北角,點著了一座柴房。柴房烈焰騰天,巡夜的人都趕去救火,顏府亂如蜂巢,師父顏升也心急火燎地走出大廳。滕雨趁機鑽入大廳,盜走了牆上的《猛虎下山圖》。
《猛虎下山圖》不是一張普通的畫,整個顏府裏,隻有顏升和滕雨知道這幅畫的秘密。
柴房的火焰還在燃燒,滕雨趁亂逃入樹林裏,攀上了一棵大樹。他剛在大樹上歇了一口氣,就看到一隊家丁追來了,他們鬧嚷嚷地鑽入了地道。等到他們火把的亮光在地道裏消失,滕雨飛快地溜下大樹,跑到牆邊,翻牆逃出。
滕雨向東麵逃去。
天蒙蒙亮的時候,滕雨才坐下來喘口氣,可是他驚訝地發現,因為一路匆忙,所穿的綢緞長袍的下擺被撕掉了一片。他心中大驚,師父是絕頂聰明的人,一路上肯定會循跡追到他的。
遠處晨霧初散,濕漉漉的霧氣中走出了一個老頭兒。這個老頭兒穿著黑色粗布衣衫,肩上扛著鏟子,鏟子上挑著竹籠,是一個拾糞老頭兒。拾糞老頭兒總是鄉間起得最早的人,也是最不起眼的人。
滕雨迎上去,用自己身上的綢緞長衫,換取了老頭兒的粗布短衣。老頭兒樂嗬嗬地答應了。然後,滕雨抓起一把土,塗抹在臉上。
這一路上,滕雨都假扮成老頭兒,而師父顏升追趕的是青年。所以,師父顏升總是無法打探到他的蹤跡。
這一天,滕雨來到了岐王府,夜晚住宿在客棧裏。他想好好地睡一覺,黎明時分再繼續趕路。
史敬派人打聽的時候,打聽到這晚鎮子上共有三十五人住宿,其中有一個老頭兒。那個老頭兒就是滕雨假扮的。
滕雨蒙曨睡去的時候,突然聽到隔壁傳來了斷斷續續的說話聲,他們一會兒說老念一會兒說空子,滕雨悚然而驚,他明白隔壁住著兩個江湖人。他悄悄爬起身,耳朵湊近板壁,想聽他們在說什麼。
滕雨聽了一會兒,聽明白了,這是兩個淫賊,他們看中了一個姑娘,今晚要把這個姑娘帶到一個叫作十棵樹的地方。
滕雨聽得義憤填膺,這事碰上了,一定要管一管。
隔壁沒有了動靜,接著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嚕聲。滕雨連日奔逃,此時也疲憊不堪,他一邊打盹兒,一邊支起耳朵聽著隔壁的動靜。
街道上響起了敲擊梆子的聲音,已交四更,隔壁有了催促起床的說話聲,然後是床板咯吱咯吱響動的聲音。客棧的院子裏也響起了腳步聲、騾馬的噴鼻聲、車夫的吆喝聲、門閂抽開的吧嗒聲、膠輪馬車碾壓青石地麵的聲音……趕早的人向店主高聲告別,店主殷勤地說“一路走好”。
滕雨聽到隔壁響起了開門聲,他趕緊趴在窗縫上察看,借助著黯淡的月光,他看到那兩個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胖的如同碌碡,瘦的如同竹竿。他們走出了客棧大門。
滕雨悄悄打開房門,也走出了客棧。岐王府隻有一條街道,他擔心自己的行蹤會被那兩個淫賊發現,就如同壁虎一般飛快地爬到街邊的一棵樹上。矮子和胖子絲毫也沒有察覺自己已經被人跟蹤了,他們頭也不回地向東南方向走去。
滕雨溜下樹,悄悄跟了上去。
胖子和瘦子走了兩裏多路,來到了一個村落。村子旁有一片小樹林,小樹林裏閃出了一個人,和那二人低頭竊竊私語,絲毫沒有想到後麵有人跟蹤。滕雨踮起腳尖,繞到了樹林裏,藏身在樹後,聽到他們在交談。
從交談中,滕雨得知,那個藏在樹林裏迎接的人叫貝人龍,胖子叫潘家驥,瘦子叫趙冠雄。他們是丐幫中人。
貝人龍說:“這個女娃娃的爹娘剛剛出門走親戚了,現今家裏隻有女娃娃一個人。”
潘家驥問:“家裏有狗沒有?”
貝人龍說:“沒有,連隻貓都沒有。”
潘家驥又問:“長得漂亮嗎?”
貝人龍說:“長得像七仙女一樣。”
潘家驥嘿嘿淫笑著,繼續問道:“你見過七仙女?”
貝人龍不服氣地說:“人人都說七仙女漂亮,那肯定很漂亮了。”
潘家驥說:“可惜老子做不成董永。”
貝人龍得意地說:“我看上的貨色,肯定漂亮,主家肯定會滿意。”
一直沒有說話的趙冠雄插嘴說:“事不宜遲,天快要亮了,趕緊動手。”三個人走進了村子。村裏隻有幾戶人家,滕雨無聲無息地爬上村口的一棵大樹,村子裏裏外外一覽無餘。他看到貝人龍站在潘家驥的肩膀上,爬上了一戶人家的院牆,然後翻牆進入,輕輕打開了院門門閂,潘家驥和趙冠雄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