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周開始,孟憲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節目排練當中。
三周之後,一場為慶祝建軍六十四周年的文藝晚會即將在總參大院的八一禮堂舉行。軍區歌舞團也選送了好幾個節目,其中之一就有芭蕾舞隊的《火鳳凰》。這個舞蹈講述的是一群在抗日戰爭中頑強鬥爭不怕犧牲的八路軍女戰士的故事,由著名音樂家郝壽昌作曲,自芭蕾舞隊建隊以來就開始演出,年年不落,延續至今,一直是芭蕾舞隊的拿手戲,其中的主要角色江小杉也是隊裏的女兵爭相出演的焦點。
今年的《火鳳凰》從開始排練以來,就一直沒定出演江小杉的演員,私下裏流傳了不少小道消息,但不到塵埃落定那一刻,誰也不知道是真還是假。眼瞅著還有三周就要演出,還沒有確切地消息出來,隊裏難免有些人心浮動。
這天,上午的排練結束,教員金鶴將大家集中到一起,講評了幾句就叫散了。然而這邊剛解散了,她又好像剛想起什麼一樣,折回身,指著孟憲,說:“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孟憲正在擦汗,聽見金鶴的話,與唐曉靜麵麵相覷地對視一眼,放下毛巾去了金鶴的辦公室。她進去的時候,金鶴正在喝茶,見她來了,整個人動也沒動,隻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讓她坐。
孟憲猶豫了下,坐了過去。
“最近排練時狀態怎麼樣?”金鶴忽而發問道。
孟憲不知她這麼問是何用意,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挺好的。”
金鶴就笑了:“挺好是多好,有沒有把握演江小杉?”
孟憲驚的快要從椅子上跳起來。
“金教員,我——”
“先不要急著說不,因為這事兒不是我定的,你跟我說也沒用。”將手中的茶杯放到一邊,金鶴眯著眼看她,“團裏昨天特意叫上咱們隊裏的教員們開了個會,就是為了定江小杉。楊政委推薦了你,其他幾個教員也同意。”
楊政委?楊政委為什麼會推薦她?孟憲被金鶴說的都有些糊塗了。然而這份糊塗,在金鶴眼裏,卻有了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嫌疑。
“想不明白?”她說著,就笑了。
孟憲自然聽出了她語氣中的嘲諷,她站了起來,輕而穩地說:“金教員,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用不著明白。”金鶴說,“我叫你過來,就是通知你,下去好好準備。這個角色你是拿到手了,但我要看你能不能擔得起。醜話我說在前頭,跳不好了,我有權隨時換人。”
說完,見孟憲猶是有些怔然地站在那裏,便不甚耐煩地擺了擺手,讓她出去了。
莫名其妙地就拿到了江小杉這個角色,孟憲整個人都是懵的。倒是唐曉靜,挺替她高興的。江小杉是什麼,是一個機會,一個在總部首長和首長家屬麵前露臉的機會,多少人都是因為這一點才爭這個角色的。連她,都有些羨慕她呢。
然而孟憲卻顧不上想這麼多了。盡管她從小就跳芭蕾,舞蹈功底並不差,但卻並不是一個愛出風頭的人。自來到歌舞團,就本分低調做人,如果不是因為周明明那件事,楊政委恐怕連有她這麼個人都不知道,又怎麼會推薦她呢?難不成——是因為周明明?
孟憲越想越覺得可能,越覺得可能心裏也就越怕。周明明,他對她的影響就如此之大?
有了懷疑,孟憲心裏就對江小杉這個角色有了抵觸。
然而在金鶴找她談話的第二天,隊裏就宣布了決定。爭議自然是有的,但在部隊裏,決定就是命令,所以還沒人敢提議什麼異議。私底下的閑言碎語自然是少不了了,尤其是跟孟憲同宿舍的潘曉媛。那天命令一下,受打擊最大的就是她。
她與孟憲年齡相仿,家世相當,對這次演出也抱有極大的熱情和期待。就這麼被孟憲給澆滅了,心裏自然是意難平。沒地方撒氣,給孟憲臉色看是一定的。背地裏的議論,光唐曉靜就聽見了兩次,話裏話外都透著孟憲是靠關係才得到角色的意思,聽得她不忿,差點兒當眾吵起來。
這些明裏暗裏的小齟齬,孟憲不能說一清二楚,但多少也是知道的。畢竟,她耳朵不聾,聽得見。說別的也就罷了,她最聽不得別人說她和周明明,好像他們兩人真有什麼牽扯一樣。
怕大家對她產生這樣的誤解,孟憲很想找金鶴說不跳江小杉了,然而金鶴並不給她開口的機會。她似乎比她更快接受這個決定,到了排練廳一句多餘的話也不同她說,所有時間都用來指導她跳舞以及如何把握江小杉這個人物上。孟憲看著她,竟真的開不了口,沉默地練習著。一天下來,苦不堪言,仿佛全身都被坦克車碾壓過一般,動一下都酸痛的不得了。
就這樣過了好幾天,孟憲在酸痛中也突然開了竅,看明白了金鶴的態度。不管隊裏選她是出於什麼樣的考慮,在金鶴這裏,隻有跳的好與不好之說。跳的不好,金鶴是一定不會讓她上台的。反過來也就是說,如果最後她成功上台,那也說明她得到了金鶴的認可。哪怕,整個過程很辛苦。但被專業認可,尤其是金鶴這樣的人,對孟憲來說,誘惑力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