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雪大,衛明慎趕到綏陽縣城小西村時,已經是傍晚了。
汽車在泥濘的小路上艱難前行,快到宴家的時候,在路旁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等車開近了一看,才發現是宴陽。
衛明慎緊急停車,下了車,大步向宴陽走去。
“怎麼在這兒等!”
宴陽穿了件厚厚的羽絨服,裹得嚴嚴實實的,看見他時輕輕一笑:“擔心你,在屋裏坐不住,就出來看看。”
“傻!也不怕凍著自己!”
衛明慎瞪她一眼,立即就要招呼她上車。
“不用了,走兩步就到了。”宴陽指著前麵一處院子,又示意他說,“你把車停到這邊的空地吧,專門給你騰出來的。”
衛明慎看見她身後側有個用塑料布搭起的涼棚,原來應該是存放燒料的,估計是專門打掃了一番才讓他停車。衛明慎沒有多耽擱,立刻就上車把車開了過去。
車子停穩後,衛明慎下車打開了後備箱。宴陽跟了過來,湊上前一瞧,微微失笑:“你怎麼帶這麼多東西來呀?”
“第一次上門,又是過年。多帶點就省的你們出去買了。”
“豈止!”這回輪到宴陽瞪他了,“家裏就我和奶奶兩個人,買這麼多冰箱裏放不下,吃不掉是要浪費的。”
“那就走親訪友的時候給他們送過去,不會浪費的。”
宴陽:“……”行吧。
兩人合力把東西搬進了靠南的一間小儲藏室裏。之後,宴陽就要拉著衛明慎進屋。
“等會兒。”
衛明慎拉住她,向北屋打量了一眼,又退回南屋。
“一路上過來急了,也沒顧得上收拾。我這個樣子,怎麼樣?”
衛明慎難得有一絲不確定地看著宴陽。宴陽瞪大眼睛看他,忍不住笑了出來。這還是那個人見人怕高高在上的衛明慎麼,怎麼跟個毛頭小子似的呀。
“不許笑。”隔著厚厚的羽絨服在她屁股上來了一下,衛明慎繃著臉問,“到底怎麼樣?”
“很好很好非常好!”宴陽哄孩子似的安慰他,“衛先生長的風流倜儻一表人才,略有匆忙但依然姿色不減,實在不必過於擔憂。”
衛明慎:“……”沒個正形。
到底忍不住笑了出來,接著,深深歎了一息。
“本來之前說陪著你一起回來的,因為工作又推遲了這麼些天,就怕老人家覺得我對你不夠重視。”
原本,衛明慎是計劃趁著宴陽放寒假跟她一起回來的。結果上麵突然來了一項任命,交接工作和熟悉新工作,又費了些時候。直到距離過年還有一周的時候,他才堪堪騰出空來,親自置辦了這許多東西,匆匆趕了過來。這已經是拚命追趕工作壓縮時間後爭取來的結果了,但仍是唯恐老人家挑禮。畢竟,是第一次上門。對象,又是他的寶貝疙瘩宴陽。饒是見慣了大場麵的衛明慎,也難免會有一絲忐忑。
“不會的。”宴陽說的很肯定,“這些天我在奶奶身邊替你說了好多好話了,而且——”她示意了下旁邊堆起的年貨,“單看這座小山,她也不會怪你的。”
“真的?”衛明慎半信半疑地看著她,又笑,“單憑這些東西老人家就願意把你賣給我了?我還不知道我的陽陽什麼時候這麼好買了。”
說這話時,衛明慎已經沒忍住,把她抱進懷裏了。
宴陽也會回抱住了他,在他懷裏蹭了蹭,說:“你放心吧,奶奶一定會喜歡你的。”
衛明慎沉默幾秒嗯了一聲,眉頭稍稍鬆展了些許。
兩人又在南屋裏收拾了一會兒,等到身上的寒氣退了,才出來。
北屋這邊,宴陽的奶奶早就坐不住了,時不時往窗外打量。等到人出來了,她又立馬坐回大炕上。不一會兒,就看見一個男人隨著孫女撩開布簾進了門來。
看見衛明慎的第一眼,薑杏珍腦子裏第一個反應就是:不如想象中的老。
薑杏珍是年前知道孫女耍了朋友的消息,上來就問家是哪的,幹什麼的,一年賺多少。
宴陽答:祖籍淮揚,戶口燕城,工作是公務員,年薪不知,大約應在30萬以上。
老太太撥了撥心裏的算盤,覺得總體這水平,還算行。接著又問:有房沒有,有車沒車?
宴陽答:城中有一個小院,車的話,單位應該會給配車。
老太太又略有些踟躕。宴家在城裏很有幾門親戚,大多都是住的獨門獨院。那還是早些時候了,城市開發還有限,後來擴展到那裏的時候,這些小院就變成了城中村。燕城雖然說是大城市,但總體布局上應該跟他們這小城差別不大,所以說這個小院,應該就是城中村自建房了?那就值不了幾個錢了,頂多拆遷的時候給個一兩套回遷房,還得是好地段才行。車的話,若是單位給配的,說明是個有身份的。可現在公車也不好用了,就連村裏的那幾輛也不能隨便往外開,更何況大城市呢。
老太太心裏有了計較,頗有些心不在焉地問了自己最不在意,卻又恰恰是最重要的一個問題。
“小夥子多大啊?”
宴陽無意隱瞞:“過了年四十一。”
薑杏珍:“……”
往後幾天,老太太嘴裏念叨的都是這句:過了年四十一。恍恍惚惚了兩三天,老太太醒過神來,就開始勸孫女:陽陽呀,你還小,不急著結婚。即便是結婚,也得找個差不多歲數的。你現在耍的那個,要工作不說多賺錢,要身份也不說多高高在上,空有一個燕城戶口,那能當飯吃哇?最主要的是,他都四十一了。陽陽啊,你才多大呀。你過了年才24,將將本命年。你這個瓜娃子找個這麼老的你是想氣死我蠻!
老太太越說越氣,到最後果不其然地發火了。
老太太的發作,在宴陽的意料之中。起初一開始還勸勸,後來見實在是油鹽不進,也就放棄了。沒想到,最後反口的反倒是老太太。起因是這天兩人在看電視,看到一個社會新聞裏報道說有個人賣了一套院子出去,到手了三個億。老太太咋舌,說:“這是金鑲的房子嘛,賣這麼貴。”
她這是隨口感慨,感慨完了立刻意識到自己還跟麵前這個瓜娃子在冷戰中,馬上又癟住了嘴。
宴陽倒是不在意,邊摘豆角邊說:“那要看在哪裏。要是燕城的話,還真有可能那麼貴。”
老太太哼一聲,悶悶地摘了幾個豆角,忽然想起什麼,她一抬頭,問:“你耍的那個朋友,在燕城也有套小院?”
“對啊。”確切地說,這套小院的主人應該是她了。
“那——”老太太忽然不敢問了,瞪大眼看著宴陽。
宴陽依舊平靜:“您是想問那套房子值多少錢吧?”
“我問過懂行的了,大概兩個億吧。”如果陳大狀沒騙她的話。
薑杏珍:“……”
“陽陽,你這個朋友還是可以耍一下看的嘛。”沉默好一會兒,老太太忽然說。
宴陽:“哦,您不是不同意嘛,我都準備尊重您的意見,跟他說分手了。他說要來我也沒讓他來。”
“咋不讓他來呢!喊他來喊他來。行不行的,可以看一下再說嘛。你個小娃娃懂什麼,該要我來替你掌掌眼!”
宴陽又哦一聲,嘴邊帶點笑:“您這意思,是同意我們來往了?”
“暫時同意,隻是暫時的。我看他不好,還是會把他打出去的。”
宴陽無語:“要真是不好的話你把人家好好請出去就是了嘛,幹嘛要打出去。”
“誰讓他好好的騙我孫女!”
宴陽:“……”行吧。
因為有這樣一個印象在前,薑杏珍可以說是做足了心理準備,準備迎接一個年紀又大又醜的孫女婿進家門。可沒想到,來的竟是這樣一位人物。那一瞬間,老太太以為是電視機裏的人走下來了。
愣神了許久,老太太說:“這就是——你說的小衛呀?”
這話是問宴陽的,她笑著點了點頭,衛明慎也在一旁及時地遞上兩三薄禮,鞠了個躬,說:“奶奶好,我就是小衛,衛明慎。目前正在跟宴陽相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