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他低聲問她。
宴陽收回目光,搖了搖頭。
“想吃也不能吃呀。”她拿起麻醬燒餅咬了口,悶聲說,“我猜那個應該是紅油豆腐餡兒的。”
衛明慎:“……”
衛明慎快被他家這姑娘可愛死了,前腳剛說了不能吃,後腳又去猜人家的餡兒。抱著什麼心思,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
“想吃我們就叫一籠,囑咐店家,少油少鹽少辣。”
其實關於哺乳期忌口這個事兒,本身就頗多爭議。當時衛明慎谘詢過相熟的專家,得到的答複也是分人而定的——要看媽媽和寶寶的體質,重點在寶寶。有些媽媽生冷辛辣不忌,但寶寶一點反應也沒有。有些隻是吃塊涼瓜,寶寶第二天就拉肚子。而且寶寶可能存在對某種食物過敏的情況,為孩子著想,很多媽媽也會自覺忌口。對大多數母親來說,相比自己的口腹之欲,孩子的健康當然更重要。
宴陽也是如此,所以在聽到衛明慎的提議時,仍是搖了搖頭。
“那就沒味道了。再說了,人家店家肯定一早就調好餡兒啦。”
“這倒也是。”
衛明慎心下稍感遺憾,又往那兒看了一眼。這一眼,正好被收拾桌子的老板娘看個正著。
“客人,想點籠包子嚐嚐嗎,我家的招牌。”老板娘殷勤相邀道。
“倒是真想嚐嚐,可我太太還在哺乳期,怕是吃不了這樣油辣的。”
“喲,看著跟個小姑娘似的,居然已經生完孩子了。”老板娘打量了宴陽一眼,嘴甜道,“真是巧了,我家小女也剛生完孩子,雙胞胎,也是天天朝我嚷著沒胃口。誰家的閨女誰心疼,這不我一早起來就專給她調好了餡料,一會兒蒸好了等著我女婿過來取呢。那味道,不敢說能比我家的招牌,但在外麵你是找不到比這更好吃的包子了。”
“是麼?”衛明慎略感驚喜,“那方便的話,能否——”
不等衛明慎把話說全,老板娘匆匆打斷他,“能,當然能!要是不能,我給你說這個幹什麼?就是要等一會兒,行麼?”
“行不行?”衛明慎看向宴陽。
宴陽早就心動了,遲疑了下,說:“你們店裏有調好的紅油蘸料麼?”
“有,一會兒給你上一份,你喜歡這個味兒了,可以蘸著吃。
宴陽:“謝謝!”笑眯眯。
不過二十分鍾,一籠包子就蒸好端了上來。掀開籠蓋,熱氣和香味兒撲鼻,宴陽嗅了下,感動地都快哭了。包子倒是其次,主要是紅油蘸料的香氣,太誘人了。
”我蘸啦?”宴陽拿著包子,對著蘸料,犯傻似的問了衛明慎一句。
衛明慎笑了,特意把蘸料往她麵前推了推。
宴陽沒有立刻動作,又瞧了他一眼,才緩緩將包子放進蘸料裏。紅油很快浸透了表皮,看著就好吃,宴陽抬起手送到嘴邊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沁入鼻腔,那一刻,別提多幸福了。
宴陽細嚼慢咽地吃下一個,立馬又去夾第二個。衛明慎看她吃著香,說:“回去可以觀察下莓莓的耐受力,如果你吃這些喂她小家夥沒什麼反應,那以後的飯食就可以增加些花樣。不能喂飽了這隻小豬,卻把媽媽給餓壞了。”
“偶爾吃一吃就好了,平時還是要注意的。”
宴陽還是不容自己太過放肆。其實,大多數哺乳期媽媽難受並非是因為不能幹這不能幹那的種種限製,而是基於此而產生的一種被剝奪感,讓她有種失去了“生而為人”的尊嚴感。如果在這個時候身邊人不稍加注意,不能給與足夠的體貼和關懷,這些新手媽媽的日子會很難熬。然而她們又是這樣的容易滿足,隻要稍得到精神慰藉,就可以為了孩子繼續忍耐下去。這就是身為母親的偉大之處,看似平凡,卻不簡單。
衛明慎心裏很是感慨。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做的還是不夠。
一個小時後,倆人結束了這頓豐富的早飯。臨走時,老板娘出來遞給她兩打包盒的包子和一小盒紅油,說是讓她想吃的話在家自己熱下吃。宴陽沒好意思要,但最終還是收下了。
出了飯館,倆人去附近的商超購置了一些蔬果蛋奶。本來為了鍛煉身體倆人出門的時候沒有開車,現下多了這兩大袋的東西,隻能打車回家了。
上了車後,宴陽沒有說話,但看得出來心情已經好了很多。她偎在衛明慎的懷裏,打開相冊一張張翻開,裏麵都是她家小胖妞妞的照片。
衛明慎也陪她一起看,片刻後,不由得問:“你天天給莓莓在一起,還給她拍這麼多照片做什麼?”
“留念呀。而且等你回來,可以給你看。”說著將手機屏幕推到他麵前,“看這張,不知道夢見了什麼呢,睡著了在笑。”
衛明慎盯著照片看了一會兒,又轉而去看宴陽。用手順了下她的頭發,他說:“陽陽,我們提前把奶奶送回綏陽老家,如何?”
宴陽正在微信上給封儷和小薇曬娃,一時沒有聽清。帶衛明慎又重述了一遍後,她微微愣了下。
“你怎麼突然想到這個?”
“是我的問題。”他說,“一開始就該準備好一切,不應該仗著奶奶過來了就犯懶。奶奶沒有壞心。而你,也不是嬌氣的人。隻是你們現在並不適合生活在一起,勉強下去,可能對彼此都是種傷害。”
宴陽有些沉默。她明白衛明慎的意思,如他所說,大多數時候她是能領受到奶奶的好意的,但就是有些好意的表達方式讓她接受不了。而她現在,情緒和精神又較以前稍敏感一些,所以她和奶奶在一起,就會忍不住起衝突。衛明慎要是在家的時候,還好一些,不會有像昨晚那樣的衝突。估計昨天他也被驚到了,重新考慮了這個問題,現在才會提出這個建議。
“確實,理性角度講,我目前跟她分開比較好。可怎麼跟奶奶提?她肯定會覺得我們在趕她。”
這確實是個難題。如宴陽奶奶那樣要強的人,哪怕他把道理跟她講的再清楚,她老人家明麵上接受了,心裏不一定會不存有隔閡。所以說,事情並不好辦。
“交給我,我來跟奶奶談。”衛明慎說,“不會立刻就談,等過些天你們把這件事忘了,彼此情緒都緩和一些,我再跟老太太提。等過去了這陣,莓莓長大一些,我們再接奶奶來燕城小住。到時候,我們好好孝敬她。”
宴陽有些糾結,但最終,還是默許了。她不想再跟奶奶爭吵下去了,再多的感情都經不起這樣消耗。
“另外,我們現在也不像剛有莓莓的時候那麼手忙腳亂了。家裏有張阿姨照顧,過幾天我讓方進再物色一個年輕一些的家政阿姨來,這樣你每天可以抽出時間,到外麵來逛逛。之前不是提過要預約產後修複課程麼?現在差不多快兩個月了,你想去就去吧。我給你安排個司機,到時候定好了去哪裏上,我讓他來回接送你。”衛明慎又說。
宴陽:“……”
宴陽沒有想到,一夜之間,衛明慎居然想了這麼多。
“現在就去——”她有些猶豫,“我還是不放心莓莓……”
“一個小妞妞,家裏有兩個保姆還看不住?”此時的衛明慎,已經不像孩子剛出生那會兒精神高度緊繃了,“而且你出去一趟最多兩個小時,備好了母乳在家,其他的你就不用擔心了。反正有車,來去也快得很。”
這倒也是。宴陽深知,這兩個月來,她最大的用處就是充當小姑娘的奶牛。其他的,都有張阿姨一手打理。
“最重要的是,陽陽。”衛明慎握住她的手,說,“這樣可以讓你快樂一些,運動分泌多巴胺,對你的情緒恢複非常有幫助。也少一些時間讓你在家裏跟奶奶大眼瞪小眼,這樣萬一我們真的不好開口說送奶奶回去,你跟她的關係也能緩和一些,你說是不是?”
是這樣沒錯。
宴陽下定決心了。
“好。”她回握住衛明慎的手。
自這之後,宴陽開始了將自己從育娃大業裏慢慢分離的過程。一開始還有些不適應,每次上課的時候心裏掛念著孩子,心不在焉地一下課就往家跑。幾次之後,她就慢慢耐得住了。有時候上完課還能約小薇一起出來逛逛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