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陽和黎蘆更是,母女倆人想不到,原來事情的原委是這樣,原來他母親的離世還藏著這樣的悲劇!黎蘆忽然抓住了陳淨植的手,後者遲疑了下,沒有拒絕。
“那你現在是有什麼打算?”衛明慎問。
“我不知道。”陳淨植苦笑了下,答,“在來的路上我想過了,發現自己竟是什麼也做不了。我的母親已經過世快二十年了,別說有沒有證據保留,連訴訟時效恐怕都早已過了。而憑陸肇輝現在的精神狀態,我更不可能送他上法庭……”
不得不說,他想的還蠻清楚。
“確實如此。”衛明慎說,“你現在除了痛打陸肇輝一頓泄氣之外,似乎什麼也做不了。但如果你選擇了這樣,你搭進去的不光是你自己,還有同你恩師方文錦這幾年的情誼。可以說,你除了痛快之外,什麼也得不到。甚至,你連痛快也不會有。”
衛明慎這話說的太殘酷直白,但事實真相就是如此,所以大家聽完之後都沉默了,無人反駁。
“陳師兄不會這樣做的。”黎蘆說,“否則他現在就不會坐在這兒了。”
一個人最激憤的時候就是在他得知自己不能承受的真相的當下。在那一瞬他都沒有做出什麼過激的事來,往後就更不大可能了。大家都讚同這個觀點,那麼由此看來,陳淨植連唯一能做的“報複”也做不了了,多麼殘忍的事實。
宴陽心裏覺得堵得慌,起身離開,回了房間。衛明慎被妻子的舉動一提醒,他略鬆眉間,對陳淨植說,“時間不早了,先去睡覺吧。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說。”
“好。”陳淨植起身,勉力打起精神,就要離開。卻見衛明慎叫來了保姆小劉阿姨,囑咐她道,“把靠進妞妞房間的那間客房收拾出來吧,給小陳住。”
“爸爸——!”這下連黎蘆都驚訝了,她還沒想起來呢,爸爸居然主動提了!
“這麼晚了,再回到學校怕是宿舍門都鎖了。”衛明慎瞥她一眼,“就在家裏住吧。”
這敢情好!黎蘆亮著眼睛去看陳淨植。後者當然不敢理所當然地接受這份好意,但衛明慎說完就離開了客廳,於是他也隻好將拒絕的話咽了回去。
好在,陳淨植和衛明慎的身形相差不多,小劉連換洗衣物都給他準備好了,於是他也隻得踏實住下了。
然而卻不是那麼容易睡得著,陳淨植勉強衝個熱水澡出來,坐在床邊,看著牆上掛著的那幅畫,出神。
忽然,房門從外麵被推開了,陳淨植以為又是黎蘆。方才她已經來過一趟了,給他送了杯熱牛奶,盯著他喝下之後才離開。
出乎意料的,來人是衛明慎,他已經洗過澡換上了睡衣,整個人看著不如白日裏威嚴了。
“叔叔——”
陳淨植喚他一聲,立刻就要站起來,被衛明慎按著肩膀壓了下去。
“坐。”他說,“我沒什麼事,就是來看看你。”頓了下,“睡不著麼?”
陳淨植沒說話,算是默認。
衛明慎輕歎一口氣。
“我知道,這件事放在誰身上也是難以接受的。但是小陳,這不是你折磨自己就能解決的事。今晚我之所以留你住下來,是想讓你睡個踏實的覺,明天再去麵對這一切。你既然答應了莓莓過來找我,那就相信我們,相信這裏,好嗎?”
這句話,衛明慎是用毫無保留的長輩口吻說出來的。陳淨植聽了,心中很是感動。
“好。”他說。
“睡吧。”
衛明慎說,走之前遲疑了下,原本準備拍他肩膀的手,最後落在了他的頭上,改為輕輕一撫。那一霎,陳淨植感覺內心有什麼在衝撞和顫栗,待他走後,隱忍許久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
他很慶幸,他太慶幸了。能在他最絕望痛苦的時刻,找到這樣安靜溫暖的一隅,得到一些撫慰。不再是孤立無援,這一夜,最起碼他是能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