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還是心中有事,前一晚淩晨一點才入眠,第二天不到六點就醒了。陳淨植睜開眼,看見了枕著胳膊趴在他床邊的黎蘆。
陳淨植以為是自己眼花,待清醒了一會兒,床邊的人仍在,才確信了這是真實的。
心中有幾分溫暖又有幾分好笑,他輕摸了下女孩兒的頭,溫聲喚她道:“莓莓……”
黎蘆看上去睡得很熟,他其實是舍不得叫醒她的。但這樣趴著睡對頸椎不太好,所以還是狠狠心將她喚醒了。
黎蘆很快就睜開眼,睡眼惺忪地朝著聲音來源望去,視線與陳淨植的對上,她頗為驚喜的一咧嘴:“陳師兄,你醒了……”
陳淨植有些無言。看她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沉睡了多久呢。
“怎麼跑到這裏來睡了?”微微一笑,陳淨植沒有立刻起來,摸了摸她的頭。
“五點那會兒起來上廁所,就想著來看看你。沒想到看著看著睡著了。”黎蘆也笑了下,又趴了下去,一手握住了他的手。
陳淨植順利反握:“現在還早呢,回房去再睡一會兒吧。”
黎蘆搖了搖頭。
“我昨晚睡的也不好,趴在你床邊倒是睡得香。”
“怎麼睡不著?在想什麼?”睡不著的人,一定有心事。
“在想四個字。”黎蘆說,“人生實苦。”
陳淨植:“……”
陳淨植有些難以相信,一向樂觀無慮的黎蘆,也開始有這樣的感慨了。說到底,不過是因為他。
“莓莓……”他輕喚她。
“大大小小的煩惱,其實都算是人生一苦。但有的苦沒等我們體味到就已經過去了,有的——則需要用一輩子來消化。”
“話雖如此。但正因為有了這一層鋪墊,所以才能咂摸出許多的人生滋味。否則人這一輩子就會一直淡如白水,了無生趣了。”
“那你怨不怨,陳師兄?”
陳淨植有一會兒沒說話。
怨嗎?難過是有的,但好像從來沒怨過。父母離世的時候他年齡尚小,應對自身處境還來不及,哪裏還來得及怨?甚至有的時候,如果情況沒有他想象的那麼糟,比如母親順利遷入祖墳,學校幫助減免學雜費申請補貼的時候,他還有幾分慶幸,覺得這個世界對他還保有幾分憐憫。等到他長大,看透更多人情之後,心緒早已平穩了下來。或許,他有過憤怒,有過不解,但他從來沒有怨過。
“莓莓,以前總想過,或許是我前世做了許多的惡事,今生來還債的。直到我後來遇到了你,我才覺得也許前二十多年經曆的苦難都是上天對我的試煉,而現在,我的好報來了。不,不是好報,是饋贈,是恩賜……”
黎蘆被他說的有些鼻子發酸。
她想起當初決定在一起的時候,陳淨植與她“約法三章”,說好如果以後覺得太過勉強,就及時止損。可人生哪裏都是一帆風順呢,如他所說,若人生的底色就是苦的,那麼很多事終不可避免要發生的,她要為此離開他嗎?不,她不會的。
“陳師兄,我們以後一直在一起哦。我說這話不是可憐你,隻是想明白了一些道理。”
陳淨植:“……好。”
不知是不是最初說的那些話嚇到了她,導致她總是會時不時地向他表示“要一起走的更遠”或者“要一直在一起”之類的意思,仿佛生怕有一天他們會分手似的。其實不會的。有些話說的時候很容易,做起來其實是相當難——他已經無法想象,自己的生活沒有黎蘆會是什麼樣子了。所以他要努力,再努力,讓她永遠不離開自己的身邊。
倆人又聊了一會兒天,直到六點整的時候,小劉阿姨起床準備早飯,黎蘆才悄悄回了自己的房間。
七點整,一家人起床,洗漱過後來用早飯。早點很豐盛,看黎蘆有些意外的表情就知道,這應該是特意準備的。深知這其中定有為自己的成分,陳淨植打起精神,吃了不少。
結束之後,一家人漱過口,又移步到客廳,討論陸肇輝這件事。
“昨晚入睡前,我幫你聯係了一位律師朋友。如果這事你真的想走法律程序,可以跟他談一談。”衛明慎說著,遞過來一張名片。
陳淨植道了謝,接了過來,卻放在了桌子上。
“我想過了叔叔,如您所說,這事我能做的確實不多,所以法律程序,我不打算走了。”
陳淨植說的,神情略有些抱歉,仿佛是辜負了衛明慎的好意。但後者顯然並不在意,他看了他一眼,問:“那你現在的打算是?”
“我不曉得,但我想,最終應該都會處理好的。”頓了下,“或許,我還是會去見陸肇輝一麵。但不會有不理智的行為,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