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幫上安藤的忙,而且同時無敵的龍的情報對我來說也是重要的情報。等級一的我遵從安藤的提案是攻克遊戲的捷徑。
【那麼,開始吧。】
安藤一聲令下我開啟遊戲機,一瞬間,從擴音器裏傳來響亮的咆哮。我忙看向屏幕,眼前是一頭綠色的巨龍大張著嘴,仿佛可以將我一口吞下。
妄想當即就對其產生反應,在我眼前凝聚起與實物無異的龍的幻想。
幾乎將走道全部占為己有的龐大身軀和濕潤的綠色鱗片。尖銳的牙齒。
有如足球一般大的眼睛盯著我。我不由得後退數步。
龍再次嘶吼一聲朝著我張開嘴。
嘴裏聚集起一團光亮。
【安、安藤同學!快點!】
【再等一下,距離完全解析還有兩秒。】
在安藤回答我的這段時間裏,龍嘴裏的火焰幾乎要噴出來。
我不禁向後傾斜身體的一瞬間,安藤朝我喊道【關機!】。眼前逼近而來的岩漿巨塊隨著關機的瞬間如同被風吹散的沙子一般消失了。
我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和安藤對視一眼然後笑了。
【完美的時機。做得好。】
說著她滿足地點點頭。
就在我們作戰成功後帶著亢奮心情回到二樓的安全地帶——有旋轉木馬的房間,重新開啟遊戲機時。
【……等等,這是什麼意思?】
從旁湊近看著遊戲機畫麵的喬娜說道。也許是頭發的氣味,我嗅到一絲肥皂的香氣,不知為何令我有些不好意思。我盯著遊戲畫麵隱藏自己的心思。
喬娜似乎沒有察覺到,用手指指著畫麵上用來標示其他玩家所在位置的簡易雷達。
【雷達怎麼了嗎?】
【沒有玩家。】
聽了喬娜的話,我調出詳細的雷達畫麵。
【聽你這麼一說確實是沒有人……大家都去三樓了嗎?】
【你注意到關鍵地方了呢。】
仿佛看透了看著屏幕喃喃自語的我一樣,安藤坐在床邊看著我。
【他們不可能向三樓移動。還記得剛才我給你看的提升等級的成長曲線嗎?就算不考慮中途出局的風險連續跟怪獸戰鬥,抵達三樓也得花四小時。】
喬娜從遊戲機上收回視線撫著下巴說。
【……那就是說,全員都被怪獸幹掉了嗎。】
【雖說如此,也不能說全員都被怪獸幹掉了之類的蠢話哦?】
【竟然說我蠢!】
氣得滿臉通紅的喬娜的聲音當然不可能傳達到。安藤豎起食指看著我。
【記得規則嗎?失去資格的人要將遊戲機留在原地然後離開哦。幹擾其他參加者罰款一萬。】
【記得是記得啦,那又怎麼樣?】
【我們一路上有看到遊戲機嗎?】
【啊……確實……一個都沒看到……】
【再說了,這可是關係到三十萬和自助餐的遊戲哦?大家不會這麼簡單就讓自己中途退場的。】
【也是。畢竟關係到三十萬和聯誼。】
【既然有準備這樣的安全地帶,那麼應該也有人待在裏麵思考如何通過遊戲或者觀察其他玩家的態度。很難想象會全滅。】
【這樣的話那到底是……】
我和喬娜幾乎同時歪頭思考。
【就讓我來告訴你吧。這個遊戲真正的有趣之處。】
正當安藤想要繼續下文時。
房間的門靜靜地開了。我猛然緊張起來看向門口。從洞窟的昏暗裏走出來的,是一個麵目溫和的眼鏡男。雀宮副會長。
現在他的樣子是腰上佩著劍身上披著披風。宛如勇者一樣。
雀宮看著我們瞪大眼睛。
【奇怪了。雷達什麼都沒顯示……你們為什麼會在這裏?】
【我們使用了幹擾雷達的道具哦。】
安藤先於我迅速地開口說道。
【……原來如此,還有那種道具啊?】
【因為我們比起打怪獸,優先進行獲取道具。】
雀宮好像有些迷惑地看著我們。
【不過還真是厲害啊,沒想到還有人幸存。】
【到底發生什麼了?大部分玩家似乎都game
over了。】
【是PK。】
他若無其事地說出一個令人費解的詞語。
【……P…K?】
【就是player
killer。你沒玩過網遊嗎?指的就是專門瞄準玩家的道具和經驗值對玩家的遊戲角色進行狙殺的人。】
雀宮推了推眼鏡一副嚴肅的表情頷首。
【會、會員之間互相殘殺?】
我不禁脫口問道。這回輪到安藤點頭。
【剛才聽到的慘叫肯定也是因為有人在玩家對戰裏被幹掉了吧。】
【他們……沒有道德觀念嗎!?】
我不禁說道。雀宮輕輕笑了笑。
【錢、食物、異性關係。我認為這些要素足夠讓道德淪喪了。】
安藤也對他說的話用力點點頭。
【肮、肮髒的人類。】
【哼,這可不是剛才還在喊著聯誼聯誼的男人該說的話吧。】
【你還不是說什麼自助餐自助餐的麼。】
忍不住回應了喬娜的話。驚呆了的兩人看著我,我於是堆起笑容掩飾。雀宮聳聳肩,安藤什麼都沒說隻是笑笑。
【不過呢,總而言之,這個遊戲最初本來就允許玩家之間的戰鬥。】
雀宮透過反著光的眼鏡看著我。
【我又確認過注意事項,允許玩家之間道具和經驗值的交易。允許對玩家進行攻擊。而且打倒玩家所獲得的經驗值還附加有獎勵部分。既然提前準備到了這個地步,那麼任誰都會這麼想——與其跟怪獸戰鬥不如打倒玩家,等級提升來得更容易。】
安藤讚同雀宮的發言。
【說起來這個遊戲提供的電池電量根本不夠用呢。】
雀宮對於安藤所言笑著點點頭。
【明白這個,話就好說了。兩位是站哪邊的?】
雀宮的視線在我和安藤身上掃來掃去。我有些緊張,凝視著冒險家一樣坐在旋轉木馬旁的雀宮。
眼鏡有些反光,使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總感覺,這個人深不可測。
【雀宮同學你……該不會就是player
killer…?】
【那是我的台詞吧。無論如何都不能否定你們是player
killer的可能性。說到底這是一場先者取勝的生存競賽。排擠其他玩家是理所當然的想法吧?】
他的臉上雖然浮現出笑容但表情有些僵硬。也難怪。他應該也看準了三十萬和與知名女子大學的聯誼。
他也有不能退讓的理由。
【……什麼不能退讓的理由啊。不就是貪財和性欲麼。可恥。】
【拜托,別在讀取我的思想了。】
我一邊看著那兩人,一邊悄悄回應喬娜直率的語言。那兩人之間縈繞著沉重的氛圍。
【我們不是player
killer的理由很好證明。】
她取出遊戲機小心地不讓他察覺按下了開機鍵,然後將畫麵給雀宮看。我也忙把自己的屏幕給他看。
【等級三和等級一啊……確實,這等級低到被襲擊反而會掛掉。】
他的表情明顯放鬆下來大大鬆了口氣。
【看來你們是還沒有喪失道德的好人。】
【聽起來可不像是什麼稱讚呢。】
安藤說著,一動不動地盯著雀宮。
【那麼,就是說你是player
killer對吧。】
對於安藤的話,他的眼睛微微一顫。
【突、突然說些什麼呢。證據呢?】
【該說是,頭腦好的人常犯的錯誤吧?洋洋自得說了一大堆,結果是自掘墳墓哦。「打倒玩家所獲得的經驗值還附加有獎勵部分」?你從哪得知的呢?】
他隱藏在眼鏡後的眼神似乎在某一瞬間變得銳利起來。房間裏的氣氛劍拔弩張。
【……原來是這樣。哎呀確實是、說得太多了呢。】
雀宮撓撓頭笑道。爽快地坦白了。
注意事項裏沒有寫到嗎?我想著調出自己的注意事項查看,但……。
【沒有。根本沒有寫什麼附加獎勵。】
【沒錯,注意事項裏沒寫。也就是說,沒有其他途徑能獲知打倒玩家可以獲得經驗值這個情報。最有可能的就是其本人曾經攻擊過其他玩家,即其本人就是player
killer。不過這個雖然稱不上是什麼證據,但他的反應比起其他任何證據都更能證明他自己的真麵目。】
喬娜逞強地對我說【我、我就知道。跟我想的一樣】。但我沒精力吐槽她。
如果他是player
killer,我們今後將會陷入非常不利的狀況。出了房間再碰到他,立馬就會gameover了。
我有一種三十萬和聯誼漸漸在地平線另一邊遠去的感覺。
【嗯,被你們知道了也沒什麼。等級那麼低,不管你們做什麼都不會對我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他推推眼鏡彎起嘴角。慢慢將遊戲機的屏幕畫麵展示給我們。
【這是我的等級。】
畫麵上顯示著玩家現狀。等級是——。
【六百四十七!?】
我和喬娜同時喊出。根據安藤的計算結果,用正統方法賺取經驗值的話達到等級三十應該是要花上二十八小時的。
無法想象達到等級六百要花多少個小時。
【打倒玩家的話就會得到巨額的經驗值。隻是打倒幾個人就變成這樣了。看來這個遊戲正確的攻略法,是減少競爭對手哦。】
【原來如此。然後呢,等級六百四十七的人想把等級一和等級三的人怎麼樣?】
【我也想要協助者啊。】
他伸展雙臂說道。
【因為推理小說研究會那些老會員都明白這個製勝方法嘛。除我之外還有好幾個player
killer。越是打倒等級高的玩家,獲得的經驗值就越多。接下來就是和老奸巨猾的家夥們的互相殘殺了。】
雀宮微笑著推推眼鏡。鏡片反射著日光燈的光線閃著滲人的光。
【比起被襲擊者,我更想站在襲擊者這一方呢。有必要讓對方警惕我,讓他覺得對我出手並非上策。】
他抬起頭盯著我和安藤。
【玩家的等級不到真正開打時是無從得知的。事實上你們的等級也夠讓我震驚的了。你們隻要拿著遊戲機跟在我身邊就行了。】
【你的情況我們了解了,那我們的好處呢?】
【那就,不管在哪撞上你們我都不會對你們動手奪取經驗值。】
【你、你這不是威脅麼!】
雀宮好像聽到了喬娜吃驚的話語一樣微笑道。
【開玩笑的。如果不友好地進行交易,我可不知道會以什麼樣的形式被背叛呢。】
他從口袋裏取出幾根黑色的四方形棒狀物一樣的東西。
【這是電池。有了這個,你們就不用擔心中途沒電了。】
安藤滿意地點點頭。
【成交。不過,協助你的隻有我哦。】
【誒、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做這麼危險的事。】
她抬手阻止我。
【我一定會回來的。在我協助他的這段時間,好好想想如何通關。】
看著挺身而出的她,我不由得點點頭。
雀宮似乎聽到了好笑的笑話一樣笑出聲。
【那個,很遺憾,不過這不可能吧。當你們躲在這個房間裏的時候,玩家被一個接一個地淘汰掉。現在等級連一百都沒過的恐怕就隻有你們了吧。】
他笑道。然後輕吐一口氣。
【好了,差不多該出發了。安藤小姐,我們也不能過度浪費時間。讓我們來狩獵疲於狙殺玩家的家夥們吧。】
【卑鄙的家夥。】
【所謂輸贏永遠都是卑鄙的人獲勝。】
他說著走出房間。
安藤回頭看看我。
【交給你了哦。一切都看你的了。】
【不、那個、我不覺得我能想到什麼攻略方法……】
【沒問題。你是被砂吹君看中的男人不是嗎?而且……】
如公主一般的她突然靠近我,長發垂到我肩上。對著不知所措身體僵硬的我,她耳語道。
【比起他,阪居會長似乎更厲害哦。雀宮君,一定會game
over的。】
我不禁看向她。她的臉離我極近。
【不愧是無敵的龍呢。那隻龍的等級是——】
安藤頓了頓,粲然一笑。
那是,電線杆女友都沒有過的,吐露秘密的少女一般的笑容。
【十四萬二千四百九十哦。】
我哼哼唧唧著在大床上滾來滾去。
已經過去大約兩小時。我盯著遊戲畫麵想方設法尋找打倒龍的辦法,但遺憾的是什麼都沒想到。
【雖然明白不是像平常那樣打打就能戰勝的對手……喬娜,你有沒有什麼提案?】
【我、我……並、沒想到什麼。】
旋轉木馬上的喬娜似乎有些慌張地擺手說道。
【總覺得,今天的喬娜很奇怪。】
【奇、奇怪嗎?】
【比平時沉默一些,而且說話都結巴了。】
喬娜臉頰泛紅扭過腦袋。
【你真是個粗神經。在這種地方哪還能跟平時一樣……】
直到她提起我才意識到。現在,我在情人旅館的房間裏和喬娜兩人獨處。
但我不覺得這是需要吃驚到那種地步的事。不管怎麼說,我和喬娜現在是在同居中。不過呢,必須得附加上對方是妄想這一說明。
但是她似乎沒有這麼想。
【我並不是覺得有什麼,隻是在這種場所總覺得、那個、無法鎮定下來。】
她扭扭捏捏地變換姿勢。
突然房間燈光的顏色改變了。大概是設定為每隔一段時間照明顏色就會改變的機能。現在燈光的顏色就好像夕陽照射著房間一樣。沐浴著紅色的光芒,喬娜似乎有些害羞地垂下頭。那副表情看在我眼裏不知為何使我一瞬間忘記呼吸。
下一秒喬娜身上的盔甲開始漸漸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白色的連帽披風。她變成了女魔法師。
同樣是魔法師的衣裝,她的著裝比起我的純黑色,顯得更加可愛。
可愛。對著自己的妄想在想些什麼啊。我對自己的發言感到可笑。
默默在心中讓自己停止。不管我如何對自己的妄想傾注感情,那也隻不過是我創造出來的角色罷了。
總有一天會消失,然後一切結束。是的,就算是喬娜……。
【說起來,我還有件事沒問你。】
似乎是無法忍受這種安靜,她開口說道。
【你是怎麼能夠看見妄想的。】
【你是我的妄想。不是該對我的記憶和過去都了如指掌麼?】
【雖然是可以做到無所不知,不過這不是違反禮儀嘛。……我也是會稍微注意點的。可是,我想好好了解你。】
【為什麼?】
我歪著頭覺得不可思議。
【沒什麼深沉的含義。隻是,如果能了解你的過去,感覺會離你更近一步……倒、倒不如說…工作,沒錯、因為那是我的工作。把你從充滿妄想的世界裏拯救出來是我的工作。為此,首先應該了解你開始看得到妄想的契機……】
她的聲音越來越弱直至幾乎快要聽不清。她漸漸垂下頭。
是我的潛意識讓喬娜說出這樣的台詞。自己越是這樣想就越為喬娜的心情感到高興。這家夥非常誠實。
【並沒有什麼契機。】
我小聲地講述起平時隻是想想就會產生反感的過去。
【我是這種不太會跟人打交道的類型。迄今為止一個朋友都沒有。交朋友那種事,一旦脫離軌道,再想回歸正途就不容易了。越想融入周圍人的圈子裏就越是莫名地在意,總是無法成功。】
我回想著當初,輕輕歎口氣。
【然後呢,為了排遣寂寞,我就隨意設定自己的腦中有一個朋友的存在,和妄想中的朋友交談。】
這不是什麼輕鬆的話題。再加上自己的窘迫,我無意義地笑笑。
【然後,高二時的某一天,性格溫和、開朗的、和絕對不會背叛我的幻想裏的朋友一模一樣的男孩,出現在我眼前。一字一句,我們僅僅是交談就仿佛多年的老友一般意氣相投。我高興得忘乎所以。在此之前一直都是一個人嘛。那之後每天一起吃中飯一起玩撲克,每天都很開心。】
挖掘出高中時的記憶,我眯起眼睛。
【但是……那家夥消失了。某一天突然,就在我眼前,像墨跡滲入紙張裏一樣融入周圍的景物裏消失了。】
說到這我頓了頓,意識漂浮在噴湧而上的記憶裏。那時,我同時體味到了妄想所帶來的幸福生活,和妄想消失所帶來的強烈的痛苦。
【那家夥的消失才終於使我意識到他是我的妄想。從那以後,妄想就想決堤的洪水一樣湧入現實。似乎在別人看來,幻想出朋友的我是個很不正常的人。結果我逐漸被周圍孤立。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到底精神出了什麼問題才會變成這樣。】
當時感覺到的、現在也依然對我糾纏不清的醜陋感情在我的意識裏急速上浮。
【隻要沒有妄想,也許我的人生會更正常一些。朋友多多少少會有幾個。事實上大學期間,在妄想插足之前我也算過得不錯。電線杆女友的事也是這樣。明明我們那樣的心意相通,她卻突然消失……是啊,我的人生全被妄想糟蹋了。】
喬娜盯著地板輕聲道歉。
我驚慌地抬起頭來。
【啊、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看著她低著頭的樣子,我的聲音在中途就消失了。
我再次認識到喬娜是妄想這件事。
我不知道剛剛的話是否傷害了她,但我並沒有直接詢問本人的勇氣。
我感到有些難受,把視線從她身上收回暫時盯著遊戲機屏幕。但還是無法集中注意力思考攻略方法,最終重複著看向喬娜視線交彙然後又移開的動作。
然後,目光凝聚在了某一處。
透過她的手掌可以隱約看到旋轉木馬的馬身。她的左手漸漸變透明。喬娜似乎察覺到我的表情和視線,看向自己的左手,然後急忙將手藏到身後。
【喬娜,剛剛那是?】
【沒、沒什麼。沒什麼啦。】
明顯就是有什麼的口氣。她側過臉龐,重複說著【沒什麼】。
【怎麼可能。因為剛剛那……】
仿佛漸漸消失一樣。我無論如何也無法說出口,隻是沉默著。
【最近,偶爾會這樣……】
喬娜含糊地說道。
【會這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大概是青學祭結束之後。】
【為什麼……】
對於我的疑問,她好一陣子都隻是垂著頭沉默著。
隨後,浮現出笑容。
【仔細想想說不定應該高興呢。我…我啊,你看,是為了讓你回到現實所創造出的你的妄想吧?所以,你越接近現實就越與我這種妄想無緣……】
喬娜像是在窺視我的表情一樣悄悄看著我。但我隻能沉默地看著她。
【別、別這樣看著我。我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
她說著低下頭去。
之後一段時間內,我們之間都纏繞著這種莫名尷尬的氛圍。
仔細想想,喬娜這個女孩跟使用「擴張現實」係統的這個遊戲很相似。
透過遊戲機所看到的就是無限接近真實的幻影。那就是我的妄想——名為喬娜的存在嗎。
就連關機就會消失,電池用完就再也不會出現這點都很相似。
隻存在於畫麵中的虛幻女孩。
而且,是我本人加快了電池的消耗。越融入現實妄想就逐漸消失。
我輕輕呼出一口氣。再怎麼盯著屏幕看也隻能想著喬娜。
就在我放棄看著屏幕歎氣時,聽到了微弱的消防車的警報聲。
【……哪裏著火了嗎。】
話說回來,這種旅館到底有沒有做好防災對策啊。
想到這,我從床上蹦起來扣住喬娜雙肩。
一瞬間,我被喬娜扔出去飛到半空中。
在我倒向地麵的同時,喬娜驚慌地後退幾步擺好警惕架勢。
【別……別被氣氛迷惑了!你這個一點理性都沒有的野獸!這種事要有心理準備!就、就算我再有魅力,正是這種時候才……該說是柔能克剛呢還是——】
【不、不是啦!懂了。我懂了!】
喬娜皺著眉看著倒在地上的我。
【你想到什麼了?】
我揉著腰站起來,然後指著她開口說道。
【無敵的龍正因為無敵才無法打敗!】
【……你在說什麼。沒事吧?】
喬娜愣愣地說道。但我毫不在意地笑了。
【雀宮君game
over了。】
黎明將至。獨自歸來的安藤一看到我就開口說道。
【什、什麼情況?】
我將手裏一直擺弄著的遊戲機放到一邊問道。她好像累壞了一樣呼出一口氣,轉了轉手腕活動了一下肩膀。
【暫且排除掉其他PK,館內所有的怪獸已經清理幹淨,可以認為是已經達到了這個遊戲理論上所能達到的幾乎算是最高等級了。道具也從打倒的玩家那裏回收,基本是處於搜集完畢的狀態。】
【現在的等級是?】
【一千四百一十五。可以趾高氣揚地站在龍麵前瞬殺它了。】
【也是……畢竟龍的等級才到十四萬嘛……】
【他還挺慎重的呢。陪他一點一點累積經驗值真是相當費體力啊。】
【關於龍的等級,你一直都保密嗎?】
【啊呀,競爭對手越少越好這點我們也是一樣的哦?不但幫我們解決了競爭對手,最後還自取滅亡。而且還不要求回報,我認為雀宮君是不錯的男性哦。】
【……這家夥性格不錯嘛。】
我自然而然對於喬娜所言點點頭,隨後又忙搖搖頭。
【然後你這邊呢?有什麼好的提案沒?】
【雖然並不能算是提案那麼複雜的的東西。】
【啊呀,你想到了呢!告訴我,你想到什麼了?】
對於極力探出身體的她,我將身體稍微後仰,不停地點頭。
喬娜奮力拉住她想要將她從我身上剝離,當然,沒有任何效果。
【嘛、隻要注意事項上寫著無敵的龍,那麼龍就是無敵的。】
我退後幾步拉開和她的距離,然後輕咳幾聲繼續說明。
【龍沒有對手。也就是說,無法擊敗。我覺得首先要以此為前提思考。因為注意事項上有寫「紀錄在此的內容絕對真實」。】
我把對喬娜說過的話又對安藤說了一遍。安藤突然好像受到什麼打擊一樣驚慌地取出遊戲機看著屏幕。
【確實是這樣。不過實際上確實強到無法擊敗。】
【如果不需要打倒龍,那麼攻略方法要多少有多少。不經過四樓抵達魔王所在是有可能的。】
【……比如?】
我拿出放置在房間內的館內地圖鋪在桌子上,用手指向某一處。
【逃生梯。】
我對著輕觸嘴唇思考地安藤說道。
【一決勝負的時候到了,安藤同學。首先,必須決出我和你誰能留到最後。】
三十分鍾後——。
我縱身躍向館外的逃生梯,即鬼刻城的城外。鬼刻城由於我的妄想改變姿態,成為了從地底高聳而出的巨大的岩石鑄成的城堡。頭頂上取代了星空的是鑲嵌著無數閃耀著白光的魔石的岩石質地的頂部。腳下取代了萬家燈火的是四處噴濺的岩漿照亮地麵。
發出如猛獸的咆哮聲一般的狂風是妄想,還是現實?我完全無法判別。
風翻卷著我身上魔術師的法袍。身旁裹著披風的喬娜,不安地看向鬼刻城的頂樓。我一邊確認著用旅館毛巾纏在腰上的遊戲機,一邊一步步地向著屋頂攀登。
【……會順利嗎。不會違反規則吧。】
聽到喬娜膽怯地聲音,我勉強笑笑。
【如果寫在注意事項裏的規則是要絕對遵守的,反之也就意味著除此之外做什麼都可以。沒問題。船到橋頭自然直。】
我用力拍著自己的胸脯結果嗆到自己。
【……你就那麼想去聯誼麼。】
喬娜微弱的聲音好像要被風吹散一樣。我不禁看向她。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放棄自助餐好了。如果能有戀人也不是件壞事。】
在我說些什麼之前,她點頭說道。
【總之現在先打倒魔王吧。】
我隻是輕輕說著,牽起喬娜的手。她有些吃驚地看著我,但並沒有表現出不願意,跟在我身後。
攀上屋頂後,地底大空洞的上空暗雲翻滾,雷鳴一聲接一聲炸響。王座放置在伸展著雙翅的巨大天使像下,阪居會長安坐其上。他頭戴王冠,胳膊肘搭在座椅扶手上含笑看著我。手裏拿著一台遊戲機。
【我還以為會是雀宮君或者安藤小姐……沒想到留到最後的是你。】
【剛才安藤小姐的氣息消失了。雖然在意你是如何在那位強大的女性麵前奪得先機但……算了,現在不多問。】
他慢慢起身。黑色披風,黑色長靴,還有全身漆黑上下統一的漆皮質服裝。我不知道這到底是他本來的姿態還是我的妄想。但毫無疑問的是他釋放著一股異樣的存在感。
他坐在巨大的天使像前,浮現出一絲笑容。
【正如我最初所言,攻克遊戲就必須戰勝我。你明白嗎?無敵的龍的等級大概也就十四萬。而我的等級是……它的十倍。】
他望著因震驚而發不出聲音的我笑了。
【我在這之前的活動裏也被你們擺了一道呢。所以這次的挑釁算是複仇。到此為止都是意料之中。不過,目前看來提高一下及格線也可以…吧?】
【想幹嘛啊你,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再、再說了,這個遊戲不是跟推理小說一點關係都沒有嘛!至少也得弄成推理大冒險吧!】
被阪居會長不知從何而來的自信所壓迫,喬娜躲到我身後,說著過於合乎道理且為時已晚的話。
當然,阪居會長聽不到她的話。他若無其事地慢慢拿好遊戲機。
我也屏住呼吸仔細地看著屏幕。那裏站著一個跟阪居會長一模一樣五官端正的男人。
然後在他的頭頂上空,懸浮著一個仿佛讓人錯認為是太陽落下來了一樣的巨大火球。火球表麵流動著岩漿一樣的物質。明明實際上並不會熱,但隻是看著就讓人汗流浹背。雖然大部分都是妄想插足作怪,但這真是意料之外的迫力。
【這個遊戲到底耗費了多少時間和精力啊……】
【每年青學祭的活動就是如此一個龐大的收入源。我也作為守護推理小說研究會的傳統的一員,在這方麵是不會退讓的。】
他炫耀一般的用遊戲機指著我。
【你確實幹得不錯。但是到此為止了。我會了結你。並不是舍不得三十萬。這是自尊的問題。】
他高高地抬起手,我不禁僵住。
經曆了呼吸好像被堵住的一瞬間後,我看著映照在遊戲屏幕上的世界,太陽正在墜落。
遊戲機裏傳來響亮的爆炸聲,屏幕發出耀眼的光。
我將畫麵調暗,出現了game
over的字樣。
【結束了。】
與會長的話音同時,他的身後出現一個人。我不禁浮現出笑容。
【結束的是你哦。會長。】
幾乎是我話音剛落,阪居會長就栽倒在地。
他身後站著公主打扮的安藤。
正如作戰計劃那樣,安藤在背後給了他猛烈一擊。
【你為什麼會在這……】
會長維持著倒地的姿勢看向安藤問道。安藤笑了笑。
【太天真了呢。他是誘餌。我才是真正的最後一擊。】
【……竟然,被玩家直接攻擊。】
【規則應該是沒說不可以哦。】
【不,說到底在道德上就……】
安藤沒有搭理倒在地上的會長的話,拿走他的遊戲機。
這也是事先商量好的。
按照遊戲規則來勝利的希望也很渺茫,於是我提議,從背後襲擊他然後搶來他的遊戲機,把經驗值都加給安藤。
在我從逃生梯爬上來吸引會長的注意的這段時間裏,她裝作被我打倒game
over的樣子關掉電源,來到屋頂繞到會長後麵。
然後在會長最沒防備的瞬間,也就是打倒我的瞬間從背後給予物理攻擊,拿到會長的遊戲機。
不久後,安藤將會長的那台遊戲機慢慢放回地麵。
【好了,會長的經驗值已經全部轉移給我了。此時魔王的等級是一,我們的等級是一百四十萬。阪居會長,你沒有勝算囉。】
與阪居會長製止的聲音同時,會長的遊戲機裏傳來一陣爆炸聲。
遊戲結束了。
會長似乎終於用盡氣力,臉埋在地上一動不動。靠近喊他也沒反應。
死、死了?喬娜說著不吉利的話。
【不用擔心哦。隻是昏過去而已。】
安藤笑道。
【昏過去了嗎……不過還真是漂亮的一擊啊……】
【不是說了不用擔心麼?我少林寺拳法和空手道合起來有七段哦?】
我點點頭表示理解了。本來當初是打算由我來進行襲擊他的危險任務。但安藤說要自己來硬是不肯讓。
【不過……這樣好嗎?雖然我得三十萬你得附加獎這個決定值得稱讚。不過要收回前言可就趁現在了哦?】
我笑著表示沒關係。
如果沒有安藤的協助不可能通關。而且對現在的我來說,比起三十萬,附加獎更重要。
【總之,這樣就結束了對吧!】
伴隨著安藤痛快的聲音,覆蓋著鬼刻城的妄想化作無數的光之粒子消失了。
地底魔王所居住的城堡變回多摩市的情人旅館。噴射的岩漿也變回小鎮萬家燈火。
秋風吹拂而過。抬頭仰望天空,星辰閃爍。
不久東邊的天空開始燒成赤紅色,照亮我、安藤和喬娜。
安藤忍住哈欠,輕輕呼出一口氣。
【難得來一趟,稍微休息一下如何。我在下麵找到了很有趣的房間哦。居然是像電車一樣的房間,你不一起來嗎?】
我對這突如其來的發言一陣失語。隨後她輕輕一笑。
【開玩笑啦。我會為戰友接下來的戰役——聯誼的成功祈禱的。】
說著安藤似乎心情良好的從逃生梯下去了。
【這樣好嗎?三十萬。】
雖然喬娜似乎不滿地撅嘴說道,但我沒有任何不滿。
【沒關係啦。我很開心哦。】
說著我走向阪居會長身邊。
【沒問題嗎?】
【當然沒問題!】
他以驚人氣勢爬起來然後晃了幾下又倒下去。
【你這不是搖搖晃晃的嗎。】
我忙支撐住他的身體,他一副還沒從興奮狀態裏緩過來的樣子,又再次一個人爬起來,似乎很開心地看著我。
【你真厲害!一次兩次都打破我的計策!你要是生對時代,應該能以傳說中的怪盜馳名天下!】
對於手舞足蹈地大放誇張之詞的他,我隻能苦笑著點頭。
【首先必須得重新審視這個活動啊。你也一定要幫忙出謀劃策!】
【那倒是沒問題……】
【那麼休息時間一過立馬召開會議!你一定要出席!】
說著他離開屋頂。被留下的我輕輕歎口氣。
突然感覺到有人在拉我的袖子。我看向身旁,喬娜滿臉笑容。
【不是交到朋友了嗎。】
朝陽升起,暖紅的光線照射著喬娜。她看上去很開心,而理由似乎是我交到朋友了。
喬娜果然變得有些透明。
心髒好像被誰緊緊捏在手中。
我不知該說些什麼。
【我們也隨便找間房間休息一下吧。你根本沒睡過吧。】
說著,她又連忙加上一句。
【並不是什麼邀請之類的,不要誤會。】
我強作出明朗的表情說。
【是呢,稍微休息一下吧】。
之後,我和喬娜一起前往三星級餐廳吃自助餐。
二人席位上擺放著兩人份的飲料和蛋糕。但落座的隻有一個男人,而且那個男人正對著空無一人的座位說話。
客觀來說這是非常奇妙的景色。
但我不在乎。
我確實可以看見,嘴裏塞滿蛋糕開心地笑著的她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