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飛皺了皺眉頭,哼哼兩聲,一動不動。
方睿不再戳他,伸手抱住自己的頭,站起身向門外走:“老子吃錯藥了!”
一出門,放下手來,便見到陳鄖笑眯眯的搖著扇子站在門外,當下驚出一身冷汗。
“看過了?”
陳鄖搖著扇子,頭看向院子裏的瓊花。
“恩。”
方睿心如兔撞。
“大夫怎麼說?”
“他腦子裏有腫塊,應該是那天被木頭打到的,消了就好,之所以會長時間昏迷,是因為其有飲食不順、休憩不穩的前症,再多喝兩副藥便好了。”
將大夫的話複述一遍,方睿實在摸不透陳鄖的想法,看陳鄖沒什麼要問的,自己先開口:“我還有點事,先走了,估計明天他就可以醒來,前日的事是個意外,但該罰的罰了該收監的收監了,您可還有什麼指示?”
“你我之間,必要如此麼?”
陳鄖沒有回頭,隻輕輕的問道,方睿不語,長呼了口氣後,道:“你我之間是不需如此,但隻在私事上,正如那日你問我答,做著這地方官,拿了俸祿就不能不辦事,王爺,下官尚有事物要處理,先行告退。”
說完鞠躬行禮,轉身就走,陳鄖在他身後,一直默默看著院中瓊花隨風搖曳。
走到自己書房裏,方睿從懷中掏出一枚小印,沾了墨泥往紙上一印,淺墨丹青四字,字體圓潤端正,就似它主人般帶著平和,方睿呆呆的看著印章半晌,長長歎了一口氣,將印泥擦淨,找了個小盒,將印章收了起來,放在書桌的暗盒裏。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支著腿搖晃著,方睿一手撐下巴,一手在椅背上有節奏的敲擊,突然一笑,唱起曲來,眉眼間色冷如冰:“……那□□如潮,不過短暫,夏綠如茵,怎得與天共長(cháng),盼著丹青妙手來繪,叫這時光不長(zhang
) ……哼……”
方睿冷哼一聲,自小桌下抽出一畫來,輕輕打開,水墨寫意,輕繪著的是江南煙雨中的竹林小橋人家,生動活潑,那蒙蒙的煙雨,仿佛要透出紙來,畫張左下角,紅色印記四字:白鷺丹青。
“他是你的弟弟吧……傻乎乎的……一點都和你不像……”
方睿輕聲說著,仿佛自己訴說的對象就在眼前,眼中朦朧一片。
莫飛感覺自己像是小時候調皮惹了大哥後被奶娘追著捶打,全身都又酸又麻,腦子似乎也不怎麼好使,心裏想的先是:啊呀!莫不是我又犯錯了?給打了一頓?
再一想又覺得不對,隱約自己已經出來遊曆了,誰能打自己?
努力睜開眼,莫飛隻覺得眼前一片黑暗,漸漸才又有了光,一個身影出現在眼前,白衣如雪,浮繡生花,氣質莊嚴。
“爹?”
“咳噗!”
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讓莫飛有種今昔何昔所在何方的感覺,他動了下,伸手摸摸自己額頭,迷迷糊糊道:“爹……我沒做什麼啊?為何打了一個大包?”
“我還沒老到可以做你爹的地步吧!”
帶著點調侃的語調,低沉的男聲響起,一隻手擰上自己的鼻子:“給我睜開眼睛看看!閉著眼睛瞎叫。”
莫飛眼前漸漸清晰,入目的是陳鄖帶笑的臉,方睿因咳太凶而近乎發紫的臉,一屋子忍笑到內傷的下人,慢慢的他也想起來自己現下境地,臉紅到了脖子根。
莫飛傷勢漸好,他一心念著想要畫畫,翻了自己的小包後發現印章丟了,心中大驚之時,方睿神秘兮兮的找到他,將他的印章還他,兩兩對望,方睿隻看著他歎息一聲,叫他好自為之。
莫飛苦笑。
好自為之……
自己已經陷進去了……
生平第一次,除了畫,就是……他……
休息的時間裏,莫飛一點點想起那天發生的事,也知道如果不是陳鄖及時護住自己,世上怕是沒了一個莫飛了。
慢慢在腦海裏清晰的,是那人溫暖而堅實的胳膊,以及看起來嚴肅卻溫柔的個性。
獨自一人在方睿的書房裏作畫,莫飛好容易才將思緒和精力集中起來,在潔白的紙上再現百裏紅霞的燦爛,這一畫便是兩天兩夜,繽紛豔麗的紅色綻放在潔白的紙上,透過青綠的河水冷冷看著世間,莫飛看著畫,慢慢的,停下筆來,抓起紙一把撕掉,讓在窗外偷看的方睿大吃一驚,方睿小心的離開書房,走到院角時撞見了在院子裏賞月的陳鄖,臉色紅了白,白了又紅。
自己從來沒把握在他麵前隱瞞過什麼,但是,關於莫飛的身份,他賭了一把,結果……
“方睿……西南那邊的滁洲應該很能鍛煉你……”
自己輸了……
方睿蒼白了臉,咬緊嘴唇,向著陳鄖跪下:“秦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