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川帶著文麗和李鳴,緩步走在土路上。
土路上雜草叢生,可見平時少有行人。
沿著土路走出約三百米遠,左邊有一個用圍牆圍起來的甲魚養殖場,右手邊就是那片神秘的樹林。
三人走進樹林,站在朱政陳屍之處。屍體早已被運走,但樹林裏似乎還能聞到那股讓人惡心的屍臭。
文麗看著師父的背影,心裏充滿疑惑,這一片樹林早已被警方仔細搜查過,她不知道師父再次來到這裏是為了什麼?
“我總覺得,咱們似乎遺漏了什麼!”
秦漢川沒有回頭,卻仿佛看穿了她心中所想。
沿著土路走回去的時候,秦漢川皺起眉頭說:“是什麼樣的糾紛,能讓人產生這麼大的仇恨,到了非要動手殺人的地步?三人從老趙的樓房裏走出來,殺人之後,那對神秘夫妻再從這裏離去,難道就沒有一個目擊證人?”
文麗說:“我在村裏走訪過,村民們都睡得比較早,當時村道上已經沒有人,確實找不到目擊證人。”
秦漢川突然停住腳步。文麗跟在後邊,走得太快,差點一頭撞到他身上。
“怎麼了,師父?”
“我好像知道咱們遺漏什麼了!”
“什麼?”文麗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秦漢川指著路邊一堵近兩米高的磚牆:“這是什麼?”
“這是圍牆,裏麵是甲魚養殖場。”
“養殖場為什麼要砌圍牆?”
“防止甲魚爬出來啊。”
“不,”秦漢川搖頭,“甲魚能爬這麼高嗎?如果單純隻是防止甲魚逃出來,根本用不著把圍牆砌得比人還高。”
李鳴插了一句:“是為了防止有人進去偷甲魚吧?”
秦漢川笑了:“李鳴說得有道理,現在甲魚價格這麼高,如果有人進去偷甲魚,場主可就損失慘重了。”
他沿著圍牆看了看,“不過我看這個養殖場規模不小,防盜設施不應該如此簡單和單一啊。”
文麗腦海中靈光一閃:“師父,你的意思是說,場主應該在這周邊安裝了其他防盜設備,比如說,監控探頭?”
她終於明白秦漢川說“警方遺漏了什麼”的意思。
“也是哦。”李鳴也明白過來,“這麼大個養殖場,為了防盜,肯定裝有監控攝像頭。這條小路緊貼著養殖場圍牆,肯定也在攝像頭的監控範圍內。”
秦漢川說:“找找看。”
三人沿著圍牆,睜大眼睛,一路尋過去。圍牆頂上,長滿了青苔,偶爾生出幾棵雜草,並沒有看到類似監控探頭之類的東西。
三人頓感失望。
走到圍牆拐角處時,李鳴忽然“咦”了一聲。
兩道圍牆的夾角處,長著一棵大楊樹,垂下的枝條,像一個罩子,正好將整個牆角籠罩住。就在風吹樹枝的搖擺中,一個黑漆漆的東西悄悄探出頭來。
正是一個監控探頭!隻因為被樹蔭籠罩,所以不仔細尋找,還真瞧不見。
鏡頭正對著圍牆,如果有人從圍牆上攀爬過去偷東西,肯定能被拍到,從擺放角度來看,圍牆下麵的小路肯定也在鏡頭之內。
李鳴踮著腳認真瞧了瞧:“這家夥,估計有些年頭了,老天保佑,但願它還沒有罷工。”
文麗不禁興奮起來。這條土路是進出樹林的必經之道,假如攝像頭拍到與朱政一起走進樹林的那對神秘夫妻的身影,那這個案子就真是峰回路轉了。
秦漢川在牆角處拐個彎,往養殖場大門走去。
來到大門口,文麗不禁啞然失笑,這個養殖場的名字,居然叫做“亞太水產養殖集團有限公司”。
李鳴笑道:“連‘亞太’都寫進招牌裏了,看來這家養殖場還真是大有來頭啊。”
“年輕人,你想多了,‘亞太’是我們老板的名字!”
聽到腳步聲,從養殖場內走出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身上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迷彩服,手裏提著一杆旱煙槍,警惕地打量著這三個不速之客。
秦漢川上前說:“大爺,我們是公安局的。我想問一下,你們養殖場圍牆上的攝像頭,還在工作嗎?”
老頭說:“那玩藝,一直都管用啊。”
秦漢川說:“我們想調看一下裏麵的視頻資料。”
老頭說:“外麵那些錄像的機器連接的電腦,都在老板的辦公室。你們要看視頻,得等老板過來。”
“老板什麼時候過來?”
“我是這兒的保安,這個場子由我看著,老板很放心,他十天半月也難得來一次。”
這可真是急驚風遇上了慢郎中!
秦漢川皺皺眉頭,走進養殖場,大門裏邊有三間紅磚砌成的小房間。
“哪一間是你們老板的辦公室?”
“這間。”老頭朝中間那扇房門指了指。
秦漢川望望李鳴:“開門!”
老頭急了:“老板不在家,你們可不能……”
話音未落,李鳴就已經用一根細鐵絲打開了房門,老頭驚得半天合不攏嘴。
“你把你們老板的電話號碼告訴我,我們會向他解釋清楚的。”秦漢川對保安老頭說。
老板的辦公室不大,布置得很簡陋,估計老板也沒有真的在這裏辦公過。
桌子上放著一台電腦,主機是開著的,顯示屏被劃分成四塊,分別實時顯示著養殖場外四個方向監控探頭所拍攝到的畫麵。
李鳴快速敲擊著鍵盤,在電腦D盤裏找到了樹林小路那邊的攝像頭所拍攝到的視頻曆史存檔。
秦漢川站在顯示器前:“看11日的視頻。”
李鳴移動鼠標,找了一下:“還好,沒有被自動清除。”
他調出3月11日的視頻文件,點開,鏡頭是從遠離村莊的一端拍攝的,正對著那堵圍牆的牆脊,幾片楊樹葉子掛在鏡頭前,圍牆下麵的小路,也在視頻裏顯示出來。
秦漢川拍拍李鳴的肩膀:“從晚上8點看起。”
李鳴把視頻播放指針拖到晚上8點這個時間點上,視頻畫麵突然暗淡下來,牆影、小路和遠處的房子,影影綽綽,都像是被定格在了夜色中。
畫麵一直靜止著。
8點過7分,兩條人影,從小路靠近村莊的那一頭,走進鏡頭。小路上沒有路燈,光線昏暗,隻能隱約看出,那是兩個男人,一個走在前麵,一個走在後麵,走在後麵的男人個子略高,穿白色衣服。
文麗說:“我記得姚伊燕說過,朱政身高1.78米,11日那天穿白色外套。”
她指指視頻上那個白色人影,“這個應該就是朱政。”
兩條人影由遠而近,大約在圍牆中段拐下小路,走進了路邊的樹林,身影在鏡頭中消失。
視頻畫麵又靜默了十幾分鍾。8點24分,與朱政同時走進樹林的那個男人的背影進入了鏡頭,沿著小路往村莊的方向走去。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鏡頭裏,都沒有看見朱政從樹林裏走出來。李鳴把播放指針不斷往後拖,卻再也沒有看見朱政的身影。也就是說,朱政再也沒有走出樹林。
秦漢川說:“很顯然,朱政已經在樹林裏被殺害,最後走出來的那個男人,就是凶手。”
文麗說:“不對啊,來找朱政的,不是說,是一對神秘夫妻嗎?為什麼除了朱政外,我們隻看到一個男人?”
“是不是那個男人的老婆,提前進入了樹林等著呢?”秦漢川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李鳴又調看了晚上8點之前的畫麵,並沒有看到一個女人進入樹林。也就是說,那天晚上來找朱政的,並不是先前警方所偵查到的一對神秘夫妻,而是隻有一個男人。但這個男人明明對朱政說“我和我老婆都在樓下等你,事情怎麼解決,你看著辦吧”,這是為什麼?難道這個男人在騙朱政?還是說,真的有一個女人等在樓下,但並沒有跟兩人一起從小路走進樹林?
這個男人,到底是誰?
秦漢川幾乎把臉湊到了顯示屏上,可是畫麵光線太暗,根本看不清那個男人的相貌。
“能不能把來麵調清晰一點?”
李鳴鼓搗半天,出了一頭大汗,不好意思地搖頭說:“我沒招了,在這台電腦上,隻能弄出這個效果了。”
文麗一臉苦笑:“好不容易有點線索,卻根本看不清頭像,這也太折磨人了。”
“我把視頻拷貝下來,帶回局裏請技術科的人幫忙弄一下,看能不能把畫麵清晰度調高一點。”
李鳴插上U盤,把這個視頻文件複製下來。
7
“探長,不好意思,這段視頻的清晰度,我沒辦法再調高了。”
秦漢川在技術科待了兩個小時,等來的是計算機技術員一臉的抱歉。
那個漂亮的女技術員一邊敲著電腦鍵盤一邊補充說:“這段視頻並不是用紅外線攝像頭拍攝的,加上當時光線太暗,想要把整段視頻的清晰度調高,難度很大。我試了幾種方法,好像都沒有什麼效果。”
秦漢川一臉失望:“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嗎?”
“真的很困難。不過我在犯罪嫌疑人離鏡頭最近的時候,捕捉到一張他的臉部特寫,視頻截圖後,我用專業軟件把圖像修補了一下,圖片的清晰度提高了不少,應該勉強能看清了。”
她把彩色打印機剛剛吐出的一張照片拿秦漢川。
那是一張大頭照,一張大臉幾乎填滿了整張A4紙,無論背景,還是頭像,都是黑乎乎的,秦漢川看了半天,才勉強從紙上辨別出一個男人的臉部輪廓。
他不由皺起了眉頭。照片上這張模糊的臉,他可以確定,自己並不認識,但是卻又隱隱覺得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
他把文麗叫過來,讓她看照片。
文麗拿起照片就走。“我好像知道這個人是誰了!”她說。
“誰?”
“不過我不能確認是不是他。”
文麗拿著照片,直奔看守所,秦漢川一臉疑惑地跟在她後麵。來到看守所,即時提訊正在睡覺的姚伊燕,文麗把照片遞到她麵前。
姚伊燕睜開眼睛看了一眼:“這不是我丈夫嗎?”
“你確定?”
“我自己的老公,難道還能認錯嗎?”
秦漢川道:“我早就應該想到是他了。”
姚伊燕有些吃驚:“這照片,到底是怎麼回事?”
文麗看她一眼,說:“我們現在懷疑,殺死朱政的凶手,就是你丈夫何慶國。”
“這、這怎麼可能?”姚伊燕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那天下午,他跟他同事出去喝酒,一直喝到晚上10點才帶著滿身酒氣回家……”
秦漢川掉頭走出提訊室,文麗急忙跟上來。
秦漢川邊走邊說:“你和李鳴,馬上到市技工學校,調查何慶國11日下午的行蹤。”
何慶國死前,曾在市技工學校食堂做臨時工。
文麗和李鳴來到技工學校,先找到學校保衛科。保衛科長聽他們道明來意,直接把他們帶到學校食堂,這時已經接近學生用餐時間,食堂的幾名員工都在忙碌著。
文麗說:“非常抱歉,耽誤大家一點時間,我們是市公安局的,我們想調查一下,這個月的11號下午,或者晚上,誰請何慶國去喝酒了?”
食堂裏的幾個員工麵麵相覷,最後一致搖頭:“沒有人請他喝酒啊。”
廚師老錢想了一下說:“11號那天啊,我記起來了,那天下午,何慶國說自己肚子痛,要去看醫生,跟我請假提前三個小時下班走了,走的時候,應該是下午3點左右吧。對了,他的自行車還放在車棚裏呢,當時我看見他是走到學校門口坐‘摩的’走的。”
李鳴問:“您還記得他坐的那輛摩托車的車牌號嗎?”
老錢看他一眼:“年輕人,你真會說笑,隻隨便瞟一眼,你就能記住一個星期前看到的一輛摩托車的車牌號呀?”